苏州的五月,梅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花香交织的气息。施世纶站在织造局高大的朱漆大门前,抬头望着门楣上"江南织造总局"六个鎏金大字,眉头微蹙。他身着靛蓝色官服,腰间悬着一方青玉印绶,虽已年近五旬,双目却炯炯有神,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大人,这织造局的气派,可比咱们府衙阔气多了。"身旁的黄天霸摸着下巴上新蓄的短须,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一身褐色短打,腰间别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铁尺,虽是捕快打扮,举手投足间却透着几分江湖豪气。
施世纶轻哼一声:"朝廷每年拨付织造局的银两,足够修半座苏州城。进去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鬼怪'在作祟。"
三日前,苏州织造局总管赵德安慌慌张张地跑到府衙,声称新引进的十台织机夜半发出怪异声响,工匠们查遍各处却找不出原因。更诡异的是,自那以后,织出的云锦上竟出现了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隐秘的符号。
织造局内,数十名工匠正在忙碌。高大的织机排列整齐,梭子穿梭如飞,织女们手脚麻利地操作着,织机上渐次显现出精美绝伦的云锦图案。见施世纶到来,赵德安连忙迎上前,圆胖的脸上堆满笑容,额头却沁着细密的汗珠。。
"施大人光临,蓬荜生辉啊!那几台有问题的织机就在西厢,下官已命人单独隔开。"赵德安一边引路,一边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穿过几重院落,三人来到一间单独隔开的大屋。屋内整齐排列着十台崭新的织机,外观与其他织机无异,只是此刻全都静止不动,显得格外寂静。
"就是这些?"施世纶走近其中一台,伸手抚过光滑的木架,"何时发现的异常?"
"回大人,是上月十五引进的新机,用了不到十日便开始有异响。"赵德安答道,"起初以为是新机磨合,谁知后来声响越来越大,半夜里值更的都说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
黄天霸已经蹲在一台织机旁,耳朵贴近机身,手指轻敲各处:"大人,这声音不对。普通织机敲起来应该是实心的'咚咚'声,这台却有'铮铮'的回音,像是里面有金属部件。"
施世纶目光一凝:"拆开看看
"这..."赵德安面露难色,"这些织机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广州引进的,若是拆坏了..."
"赵总管,"施世纶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朝廷每年拨付织造局的银两,不是让你们供奉几台会'闹鬼'的织机的。要么现在拆,要么我请旨查封整个织造局,你选。"
赵德安脸色煞白,连忙招呼工匠拿来工具。黄天霸亲自上手,熟练地卸下织机侧面的护板。当护板被移开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织机内部,几个本应是木质或铁质的传动部件,赫然由黄金打造!在昏暗的室内,那些金零件散发着柔和而诡异的光芒。
"这...这不可能!"赵德安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引进时明明检查过,都是普通机件啊!"
施世纶伸手取下一枚金齿轮,在手中掂了掂:"足有十两重。一台织机里这样的金零件至少有七八处,十台织机..."他眼中精光一闪,"去把负责这些织机的工匠都叫来。"
不多时,五名年过半百的老工匠战战兢兢地站在了施世纶面前。其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双手粗糙布满老茧,眼神却异常镇定。
"尔等可知这些金零件的来历?"施世纶沉声问道。
几名工匠面面相觑,最后那花白胡子的老者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大人话,是小老儿换上的。"
屋内一片哗然。赵德安指着老者,手指颤抖:"胡德禄!你...你竟敢私改官物!"
名叫胡德禄的老工匠却不慌不忙,反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大人明鉴,这金子并非小老儿私藏,而是为了让织出的布'够分量'啊!"
"荒谬!"施世纶拍案而起,"织锦的分量在于丝线的粗细和织法的密实,与机件何干?"
胡德禄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织锦样品,双手呈上:"大人请看,这是用普通织机织的,而这是用改装后的织机织的。"
施世纶接过两块锦缎,在手中细细摩挲。乍看之下,两者几乎无异,但掂量时,改装织机所出的那块确实更为厚重。
"大人,"胡德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江南织造进贡的云锦,向来以'厚重华贵'着称。可近年来生丝价昂,若要维持旧例的重量,成本翻倍不止。小老儿钻研多年,发现若在织机关键处用金件替代,织出的锦缎自然沉手,却又不必多用丝线..."
"狡辩!"黄天霸忍不住喝道,"这分明是欺君之罪!用金子增加分量,糊弄皇上和各位大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施世纶却抬手制止了黄天霸,目光深邃地盯着胡德禄:"老匠人,你这一手'偷天换日',恐怕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说,幕后指使是谁?每年朝廷拨付织造局的银两足够用上等生丝,为何还要行此欺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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