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五月,正是梅雨初歇、暑气未盛的时节。瘦西湖畔杨柳依依,碧波荡漾,一年一度的端午龙舟大赛即将在此拉开帷幕。
施公站在裁判高台上,俯瞰湖面。他身着靛蓝色官服,腰间悬着一方青玉印绶,虽已年近五旬,双目却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作为扬州知府,他本不必亲自出席这等民间赛事,但今年情况特殊——漕运衙门新上任的赵明德大人捐了重金作为彩头,更请了苏州、杭州等地的龙舟好手前来竞技,规模之大,前所未有。
"施大人,您看那'金鳞'可还入眼?"赵明德指着高台上摆放的冠军奖品——一尊三尺来长的金龙雕像,龙身鳞片以金箔贴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施公微微颔首:"赵大人好手笔。这'金鳞'怕是价值不菲吧?"
赵明德捋须笑道:"不过千两白银熔铸而成,为博百姓一乐,何足挂齿。"
施公目光在金龙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自幼精于算术,目测那金龙重量至少有两千两之数。赵明德为何要虚报?正思索间,一阵锣鼓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比赛要开始了!"身旁的书童小安兴奋地扯了扯施公的袖子。
湖面上,十二艘龙舟已列队就位。每艘船首皆雕有龙头,船身细长如梭,两侧各坐十名桨手,船尾一人掌舵,船头一人击鼓。按照大宋龙舟规制,这些船只长约十丈,宽仅三尺有余,吃水浅而速度极快。
施公的目光落在标号为"七"的龙舟上。那是扬州本地的"飞龙号",船身漆成朱红色,格外醒目。奇怪的是,船底近水处似乎有一圈颜色略深的痕迹。
"小安,你看那'飞龙号'的船底,可有什么异样?"
小安眯眼细看:"像是新刷的漆?颜色比船身略深些。"
施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未及细想,发令锣已"铛"地敲响。十二艘龙舟如离弦之箭,破浪而出。岸上观者如堵,呐喊声震天动地。
比赛刚过三分之一,"飞龙号"已领先其他船只半个船身。鼓手赤膊上阵,古铜色的肌肉随着鼓点跳动;桨手们动作整齐划一,船头劈开水面,激起两道白浪。
"今年'飞龙号'状态甚佳啊。"赵明德凑到施公身边,脸上堆满笑容,"听说他们换了新桨手,个个都是浪里白条。"
施公正要答话,忽听湖面上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飞龙号"船身猛地一颤,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
"不好!"施公霍然起身。
船上桨手乱作一团,有人试图跳船,但为时已晚。短短几个呼吸间,整艘龙舟便侧翻入水,二十余人全部落水。更可怕的是,船身并未浮在水面,而是径直沉入湖底!
"救人!快救人!"施公厉声喝道,自己已三步并作两步冲下高台。
岸上官府的差役和百姓纷纷驾小船前往救援。然而当施公乘船赶到事发地点时,湖面已恢复平静,只有几个气泡偶尔冒出,显示着沉船的位置。二十余名精壮汉子,竟无一人浮出水面!
"怎会如此?"赵明德脸色煞白,"龙舟即便翻覆,也该浮在水面才是!"
施公面色凝重:"传我令,立即打捞沉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个时辰后,在数十名水手的努力下,"飞龙号"终于被拖上岸边。船底朝上,赫然可见一排拇指大小的孔洞,排列得整整齐齐。
施公俯身查看,用手指抹了抹孔洞边缘,凑到鼻前轻嗅:"是蜡的味道。"他转向随行的仵作,"这些孔洞原本被蜡封住,入水后蜡被溶解,湖水涌入,导致沉船。"
仵作点头:"大人明鉴。这蜡中怕是掺了加速溶解的药物。
一旁围观的"飞龙号"替补桨手王五闻言,忍不住嚷道:"往年比赛顶多抢抢鸭子,今年直接沉船杀人?这还了得!"
施公目光一凛:"你刚才说什么?往年只是抢鸭子?"
王五被施公威严所慑,缩了缩脖子:"回大人话,小的意思是往年龙舟赛后都有抢鸭子活动,从没出过人命。今年赵大人改了规矩,取消了抢鸭子,换成这'金鳞'为奖,谁知就..."
施公转向赵明德:"赵大人为何要改变多年传统?"
赵明德擦了擦额头的汗:"下官想着抢鸭子太过儿戏,不如以重奖激励各队..."
施公不再多言,命人将沉船运回衙门仔细查验,又吩咐仵作检验打捞上来的尸体。奇怪的是,所有死者口鼻中并无多少泥沙,似乎落水后很快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回到府衙,施公立即召来扬州最有名的船匠杜老七。
"这'飞龙号'可是你造的?"
杜老七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回大人,是小人所造。但小人敢对天发誓,造船时绝无这些孔洞!"
"那这些孔洞是何时所凿?"
杜老七犹豫片刻:"三日前,赵大人派人来,说要给'飞龙号'做些调整,让船速更快。小人本不愿,但赵大人说这是为了扬州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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