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武安侯府笼罩在浓重的夜色里。
檐角铜铃在朔风中发出细碎的悲鸣。
正厅前的琉璃灯忽明忽暗。
映得廊下挂着的冰棱宛如倒悬的利剑。
三日前那场暴雪在青砖地上积了半尺厚的冰霜。
此刻正泛着幽幽蓝光,仿佛连月光都被寒气冻成了冰碴。
张太医枯瘦的手指捏着银针微微发抖。
药童举着的烛台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素婉仪腕间的皮肤已经透出诡异的青灰色。
随着三寸银针缓缓刺入少商穴。
少女单薄的身子突然如离水的鱼般弹起。
乌发散落在绣着金线牡丹的锦枕上。
眉间竟凝出细碎的冰晶。
“少夫人,劳烦按住姑娘肩井穴!”
老太医的白须沾了霜气。
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在烛火中迅速消散。
“这寒毒已顺着少阴心经侵入奇经八脉,老朽的太乙神针...”
他浑浊的眼底泛起水光。
“怕是撑不过两个时辰。”
沈庄的掌心死死抵住少女冰凉的肩头。
蜀锦袖口沾满了凝结的血渍。
“小姐!”
端着药盏的丫鬟突然哭喊出声。
沈庄猛地抬头,只见素婉仪苍白的唇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青紫。
窗棂上的冰花突然炸开细纹。
急促的马蹄声裹挟着夜露破窗而入。
玄色大氅挟着血腥气卷进厢房时。
铜盆里的炭火竟被劲风扑灭。
“城南黑市有株三百年份的雪山灵芝。”
秦昭解下腰间皮囊扔在案几上。
暗红血珠顺着玄铁护腕滴落。
在青砖上绽开数朵血梅。
他玄色劲装下摆结着冰碴。
左臂缠着的素帛正不断渗出猩红。
“陈武带着二十轻骑去取了,半刻钟前该到永宁门...”
“殿下!”
沈庄惊见青年转身时踉跄半步。
玄色衣襟下隐约露出渗血的绷带。
“您受伤了?”
“擦伤。”
八皇子径直走向雕花拔步床。
染血的指尖触向素婉仪颈侧。
肌肤相触的刹那。
秦昭瞳孔骤缩——这体温冷得不似活人。
怕是连三十度都不到了。
床幔上的金丝流苏突然无风自动。
他猛地掀开狐裘。
少女心口处的肌肤竟凝着薄霜。
张太医颤巍巍捧起药箱。
“老臣这就去煎护心汤...”
“等你的汤药煎好,人都凉透了。”
秦昭突然扯开素婉仪的月白中衣。
在众人惊呼声中将她扶坐起来。
“取烈酒、铜盆,还有去年北狄进贡的赤焰石!”
他转头看向呆立的药童。
“去地窖取冰,要三尺下的陈年寒冰!”
厢房内顿时乱作一团。
当沈庄抱着赤红如血的暖石冲进来时。
正看见秦昭撕开自己的墨色锦袍。
青年精壮的胸膛上还有道箭伤还在渗血。
他却将素婉仪青紫的双手直接按在温热的心口。
“你疯了吗!”
沈庄手中的赤焰石险些跌落。
“男女大防...”
“命都要没了还防什么!”
秦昭额角青筋暴起,抓过酒坛仰头灌下烈酒。
忽然将剩余的酒液全数泼在素婉仪心口。
少女胸前的冰霜遇酒即融,却在下一瞬凝结成更厚的冰甲。
“寒毒入髓,必须用活人阳气吊住心脉。”
他抓过赤焰石按在少女丹田处,自己却打了个寒颤。
“嫂子若还当我是婉仪的夫君,就劳烦去守着院门。”
沈庄怔怔望着青年染血的侧脸。
跳动的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
那眼神竟与六年前夫君出征前夜如出一辙。
那时素云也是这样将尚在襁褓中的幼女托付给她。
玄甲上还带着北拒关的风沙。
厢房外突然传来刀剑相击的锐响。
“六皇子府的人也敢拦八殿下的药?给老子滚开!”
陈武的怒吼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沈庄透过窗棂缝隙望去。
只见庭院中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
陈武手中的陌刀还在滴血。
他背上那个紫檀木匣却纤尘不染。
“赤焰石要化了!”
张太医突然惊呼。沈庄转头看见铜盆中血红的石头正在急速萎缩。
素婉仪指尖却泛起诡异的幽蓝。
秦昭突然抽出发间玉簪。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狠狠划开手腕。
将自己的血滴在少女唇间。
“你做什么!”
沈庄冲上前要阻拦,却被青年眼中的狠厉震住。
温热的鲜血顺着素婉仪苍白的唇角滑落。
在接触到寒毒的瞬间竟沸腾起来。
厢房内烛火摇曳,秦昭腕间鲜血顺着素婉仪苍白的唇缝渗入。
张太医捧着紫檀木匣的手不住颤抖。
匣中雪山灵芝泛着月华般的光晕。
“殿下,这灵芝需以处子血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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