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卦:天下有山,遁)
时值仲夏,节气刚过小暑。秦岭腹地,浓得化不开的绿意像是被老天爷打翻了的颜料桶,泼洒得漫山遍野,连空气都带着股子湿漉漉的草木清香,以及……怎么说呢,一种让林昭焕浑身不得劲的粘稠感。
“啧,这鬼天气。”林昭焕扯了扯被汗水浸得贴在背上的棉麻衬衫,抬头望了望被高耸山峦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嘟囔道,“南方的夏天是魔法攻击,北方的夏天是物理攻击,合着这秦岭,就是个物魔双修,专门折腾我这种跑江湖的。”
他刚从一辆把他颠得七荤八素的乡镇班车上下来,终点站是一个名叫“石牛镇”的小地方。说是镇,其实更像个散落在山坳里的村落集合体。放眼望去,除了几排新旧不一的民居,就是连绵起伏、直插云霄的墨绿色山脉,雄浑苍茫,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林昭焕背着一个半旧的行囊,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应急药品,最重要的家当便是那方世代相传、据说是天外陨铁打造的“玄龙”罗盘。他没像那些驴友似的,冲锋衣登山杖GPS样样齐全,就一身寻常打扮,脚下一双耐磨的千层底布鞋,看着倒像是来走亲戚的,而不是要往这传说中“龙脉横亘,仙神隐遁”的秦岭深处钻。
此行目的地,是秦岭深处正在修建的一条特长隧道工程附近。来之前,他起了一卦,得了个《遁》卦。天下有山,遁。卦象本身就透着股子藏匿、隐退、避世的意味。这与秦岭自古以来作为隐士高人修行地的传说不谋而合,也隐隐指向了此次事件的核心——某些东西,可能因为现代工程的“入侵”,而被迫不再“遁”了。
“遁者,退也。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林昭焕摩挲着下巴,寻思着卦辞,“这隧道工程,怕不是就成了那不得不避的‘小人’?只是不知道,这山里头‘遁’着的,是地气呢?还是真有什么‘君子’?”
他没急着进山,反倒是在石牛镇唯一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里,点了一碗当地特色的臊子面。面是手工擀的,劲道;臊子是现炒的,油香扑鼻。林昭焕吃得吸溜作响,浑然不顾形象,引得邻桌几个背着专业登山包的年轻人频频侧目。
“老板,打听个事儿,”林昭焕吃完面,抹了把嘴,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递给正在算账的饭馆老板一根,“前面那山里头,是不是在挖隧道?”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皮肤黝黑的汉子,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点点头:“可不是嘛,国家重点工程!都挖了好几年了,听说快要通了。小伙子,你也是去看热闹的?”
“哦,算是吧。”林真焕含糊应着,又问,“那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说法?比如,挖隧道的时候,有没有碰到点啥不寻常的事儿?”
老板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小伙子,你问这个干啥?我跟你说,那地方邪乎得很!尤其是靠近里面一个叫‘幽龙谷’的地界,自从隧道往那边挖,怪事就没断过。”
“哦?怎么个邪乎法?”林昭焕来了精神,掏出手机,假装在看地图,实则打开了录音功能——现代科技嘛,偶尔用用,也无伤大雅,只要别指望它解决根本问题就行。
“一开始吧,就是机器老坏,进口的盾构机,三天两头出毛病。后来,有工人在夜里听到怪声,像是有很多人在山谷里哭,还有人说看见过白影飘来飘去……最邪乎的是,有一次塌方,埋了几个工人,后来救援队挖出来,人都好好的,就是傻了,问啥都不知道,嘴里就念叨着‘别挖了,山神爷要生气了’……”老板说得绘声绘色,眼神里带着几分真实的恐惧,“后来工程队请了高人来看,做了法事,好像是好点了,但还是不太平。现在啊,那一片都划了禁区,除了施工队,本地人轻易都不往那边去了。”
“幽龙谷……”林昭焕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又问了些细节,比如怪声出现的具体方位、白影的形态等等。老板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些传来传去的流言。
告别了老板,林昭焕没走游客常走的山路,而是根据老板的描述和自己罗盘隐约的感应,绕到镇子后面,找到了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猎户小径。这条路,显然更接近他要找的地方。
秦岭的夏日,午后更是闷热难当。林昭焕行走在密林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四周静得出奇,只有蝉鸣和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叫。但他左眼深处那常人无法察觉的先天八卦纹路,却在微微发烫,视野里,周遭的“气”开始呈现出不同的色泽和形态。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湿气越重,草木也越发疯长,许多地方几乎无路可走。林昭焕不时需要停下来,掏出“玄龙”罗盘。这罗盘与众不同,盘面并非黄铜,而是呈现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纳光线的暗黑色,据说是天外陨铁所铸,对地气的感应远超寻常罗盘。此刻,罗盘上的指针并没有稳定地指向南北,而是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微微颤抖,如同受惊的生灵。盘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刻度,在林昭焕眼中仿佛活了过来,组合成复杂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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