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邱庆之……他绝不仅仅是来嘲讽的。
他在等什么?
在怕什么?
又在……护着什么?
“珍珍。”李饼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信不信,这世上真有‘无迹可寻’的案子?”
我抬头看他。
他站在库门前,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刀。
“我不信。”我一字一顿,“只要有人做过,就一定留下痕迹。哪怕……是看不见的。”
就在这时,陈拾匆匆跑回,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我问。
他张了张嘴,似乎在回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我……我想起一件事。”
他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前些日子,在查那桩‘纸人送葬案’的时候……我曾在停尸房外,看见一个小孩,蹲在墙角画着什么……我当时没在意,可现在想想……他画的好像……是一把钥匙的形状。”
陈拾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进我耳中。
“钥匙的形状?”
我猛地攥紧了他的手臂,指尖几乎陷进他粗布衣裳下的皮肉里:“你再说一遍!什么钥匙?在哪里画的?什么时候?”
陈拾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但还是咬牙稳住身形:“就……就在‘纸人送葬案’结案前两日,夜里三更,我巡到停尸房后墙根,看见个七八岁的小孩蹲在那儿,拿炭条在地上划拉。我当时以为是哪家逃出来的奴童,想赶他走,可他一见我就跑了,连脸都没看清……可那图案……那轮廓,圆头方柄,中间还有齿槽,分明就是一把锁钥!”
我心跳骤然加速,脑海中轰然炸开一道光。
龙骨令——调兵信物,据传以玄铁铸成,形如龙脊,需配特制锁匣封存。
而能打开那锁匣的,全长安不过三把钥匙:一把在天子手中,一把藏于枢密院,最后一把……就在皇家宝库内库机关室的暗格里!
如果那个孩子画的是钥匙……那他见过它?
他进过内库?
还是……有人让他画的?
我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扫过眼前这座朱墙金瓦的宝库。
它静默如死,可我知道,它的墙壁里藏着无数机括、暗道、翻板与毒弩,唯有掌握“匠籍图录”的人才能真正读懂它的呼吸。
“珍珍。”李饼低声道,声音压得极沉,“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燃起久违的火光,“这不是盗窃。是‘开门’。”
众人一怔。
我盯着那扇紧闭的内库铁门:“谁都能来偷东西,但谁能不惊动守卫、不留痕迹、甚至让整个现场‘干净’得像是从未被触碰?除非……是有人从内部打开的门。而这孩子,他不是偶然看见钥匙,他是被人训练过的‘记忆载体’。”
“记忆载体?”王七挠头,“你是说……有人教他记住钥匙的样子,再让他画出来?可这有什么用?”
“有用。”我冷笑,“如果正主无法靠近图纸,又不能亲自临摹,那就让一个无知孩童成为‘活的拓本’。他画下的不是图案,是通往权力核心的密码。”
空气骤然凝滞。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瞥见——邱庆之并未走远。
他站在百步之外的宫道转角,倚着马车,手中折扇轻摇,目光却死死锁在我身上。
那一瞬,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阴霾,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他听见了。
我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不动声色,反而故意提高声音:“陈拾,你立刻回大理寺,翻查‘纸人送葬案’当日所有出入记录,尤其是停尸房周边的杂役、孩童、乞儿!一个都不能漏!”
“是!”陈拾会意,立刻转身离去。
“王七!”我又道,“你去城南,查邱庆之名下三处暗坊最近是否有收留流浪小儿,尤其注意有没有人教他们写字、画画。”
“明白!”他咧嘴一笑,蹦跳着就要走。
可就在此时,两名披甲禁军大步上前,横刀拦路。
“孙寺正,请止步。”其中一人冷声道,“旨意有令,案发现场不得擅自调动人手,更不准私调旧案卷宗。若违令,以‘干扰皇查’论处。”
我心头一沉。
这不是警告,是封口。
我冷冷盯着他:“我是大理寺正,查案是我职责。你们无权干涉司法独立。”
“职责?”另一人嗤笑,“可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毫无证据的揣测。若因此扰乱朝纲,谁担得起这个责?皇家威严,岂容尔等凭空臆断?”
“皇家威严?”我怒极反笑,“那龙骨令一旦落入外邦之手,调兵十万直逼长安,那时你们拿什么来守这‘威严’?尸体吗?”
他们脸色铁青,却不退反进,刀锋微微前倾。
气氛一触即发。
李饼缓缓踏前一步,身影如山压境,声音低沉却不容抗拒:“再上前,我以大理寺少卿之权,当场拘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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