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营寨的方向,火光依旧熊熊,将半边天幕映照得如同烧熔的琉璃。
黑烟如幢,扶摇直上,夹杂着焦臭与血腥,乘着夜风,弥漫至数里之外。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焦臭、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源自痢瘴的腐败气息。
连夜风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
营地边缘的阴影里,几道身影踉跄而出,为首者正是吴仁安。
此刻的他,形态骇人。
原本覆盖体表的暗红皮肤几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裸露、闪烁着惨白或暗红光泽的骨骼。
那是方才硬抗锁龙钉与火鸟爆炸,血肉被巨力与炽热能量大量湮灭的结果。
胸口、臂膀、腿侧,处处可见断裂、烧灼的骨头茬子。
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内部蠕动的暗红筋膜与破碎的脏器残片。
唯有额上那对墨色骨角,依旧峥嵘向上,透着不屈的凶戾。
最骇人的是,他身躯似乎极度“干瘪”,血肉仿佛被榨干,紧紧贴附在骨架之上。
而那件被撕裂的袍服下,隐约可见除了双臂外,又有数条粗壮狰狞的骨臂自肋下、背后不自然地探出。
扭曲地蜷缩着,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宛如一尊自九幽爬出的多臂骨魔。
他脚步虚浮,每一步落下,骨骼摩擦便发出“咔嚓”的轻响,若非铁牛在一旁以魁梧身躯半扶半架,恐怕早已仆倒在地。
“噗……”一口蕴含着焦黑碎肉的瘀血被他咳出,溅落在枯草之上,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
吴仁安内视己身。
骨骼多处断裂、移位,这对他而言,只要有足够的气血便能快速修复,并非致命。
真正麻烦的是,为了强行拔出锁龙钉、硬抗爆炸、以及之前屠戮官军时过度催动《血煞噬魂功》,他体内的血煞内气几乎消耗殆尽,气海干涸见底。
更甚者,构成这具身体的血肉精华,在连番激战与强行恢复中被大量透支。
显得他现在形销骨立,恢复速度变得异常缓慢。
若非《血煞噬魂功》自带的强悍生命力支撑,换做寻常武者,早已油尽灯枯。
他回望了一眼远方那片燃烧的营地。
火光映照在他枯槁的面容上,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而快意的弧度。
瘟疫、夜袭,双管齐下,纵然自己付出惨重代价,但这三万官军精锐,经此一役,也彻底废了。
朝廷想要再组织起有效的进攻,绝非易事。
“寻一处隐蔽之地,稍作休整。”
吴仁安声音沙哑,带着砂纸摩擦骨骼般的质感。
王青山眼神锐利,迅速在河岸边找到一处被茂密灌木与倾颓土墙遮掩的洼地。
众人鱼贯而入,疲惫地瘫坐下来,大口喘息。铁牛和赵无常则警惕地守在入口处,观察着四周动静。
夜风送来远方的喧嚣,也带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王青山取出一个水囊递给吴仁安,低声道:“教主,属下检查过了,水是干净的。”
吴仁安接过,并未饮用,只是将水浇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稍振。
他闭目调息,尝试运转《血煞噬魂功》,但干涸的气海如同龟裂的河床,内气运转滞涩无比,恢复效率低得令人心焦。
片刻后,铁牛和赵无常走了过来,脸色凝重。
“教主,”铁牛声音低沉,“此战……我等损失惨重。”
赵无常接口道:“血丹勇士……三百人,尽殁于阵中,无一生还。那些毒人,也在冲阵和后续的混乱中,几乎……全死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普通教众,随我等冲杀者,亦是……十不存一。”
空气仿佛凝固了。
血丹勇士和毒人,是吴仁安一手催生出的重要战力,如今一战尽丧,饶是吴仁安心性冷酷,也不由得眉头紧锁。
这意味着他麾下能战的精锐力量,损失重大。
“战果如何?”吴仁安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
“回教主,”王青山一直负责战场观察与信息汇总,此刻沉声禀报。
“据属下粗略估算,官军营中大乱,瘟疫与我军夜袭双重打击下,失去战力者,至少在五千之数!军心已彻底崩溃,短时间内,绝无再战之力。”
五千……吴仁安点了点头。
用三百血丹勇士、五十毒人以及近两千普通教众的性命,换取官军五千精锐的覆灭和全军士气的瓦解。
这笔买卖,在他看来,不算亏。
只是,后续的力量补充,将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毒人与血丹勇士,本就是他手中的消耗品。
“回去抚恤加倍,家人优先入教。”
“是!”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唳——!”
一声清越而凄厉的鸟鸣,毫无征兆地从营地深处爆发,其声裂石穿云。
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和诡异,仿佛要将这暗沉的夜空都撕裂!
紧接着,蛮荒的兽吼、沉闷的撞击声、金铁交鸣之声、以及一种……从未听过的、仿佛由无数怨魂嘶吼凝聚而成的咆哮,混杂在一起,从营地核心区域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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