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笙呆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单手为她撑伞,自己却独自站在黄泉雨下。
当黄泉的雨点落在他身上,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绝在西装轮廓之外,浑身上下矜贵得始终未曾沾染半点尘埃。
她喃喃问:“所以说……九爷真是玄门的?”
阴克阳,阳间的生灵到了这个地方都会持续叠加伤害,唯独玄门中人可以不受反噬。
“但是如果你是玄门的人,为什么不会自己算那些动物、植物的前世呢?”
她一次性问了两个问题。
江北霆没有急着给她灌输答案,“笙笙,等你看到了冥门三世镜,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陆云笙闻言,眸光微收。
“你说的没错,当务之急,先把冥门三世镜找到。”
她走向仰卧在地的鬼将军,江北霆全程跟着她脚步,伞撑得稳稳的。
鬼将军魂体明显受伤了,完全站不起来,伤口散发出来的黑气混杂了雨水,犹如黑色的淤泥,狼狈、肮脏。
那对漆黑的幽瞳迸发着无尽的怨恨、不甘!
他死死地瞪着陆云笙,吼道:“臭道士,你杀了我吧!我输给你,无话可说!”
陆云笙淡淡道:“不杀你,我渡你。”
鬼将军那对被黄泉雨浸湿的瞳孔呈现出不可思议,“渡我,你是开玩笑吗?”
陆云笙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使出一道符,金符闪过,阴阳眼里的画面瞬间就共享给了鬼将军。
画面里,大成王朝的边隅之村,两个妇女带着各自的孩子跪在一个牌位前。
牌位刻着:【闫虎将军之灵位】
女人沉吟道:“当年战乱逃荒,闫虎将军不顾我们是敌国的难民,坚持把军粮留给我们,我们得以度过了那场寒冬。”
“孩子们,你们要记住,家国天下,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有国,最后才有天下。若为将士,保家卫国是职责,但不可因为对立而枉顾任何国家的人命,尊重生命才是基本的为人之道。”
“闫虎将军是一位有仁心的将军,即便我们是敌国的难民,却依然全心待我们,可惜他死在了他们国家无能的君主手下,连死后的尸骨也遭人鞭打,我们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也得不到安息。”
“你们每日清晨和黄昏向他三叩九拜,祈愿将军来世不再遭小人构陷,福寿康健。”
画面中,孩子们对着灵位虔诚跪拜。
随后是孩子们的子子孙孙、一代代为闫虎将军立新碑、日夜擦拭、日夜祈愿。
持续至今,长达八百年!
“竟然……竟然还有人……记得我闫虎……”
鬼将军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从地狱最深处挤出来的呜咽。
“可是……我不配!”
突然,他猛地抓起身侧的长枪,往空中一抛!
长枪在半空中翻转,锋利的枪尖寒光凛冽,直直对准他的腹部——这一枪下去,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住手!”
下一秒,一只纤白细长的手倏地从旁伸出,稳稳地抓住了那柄长枪的枪杆!
鬼将军猛地抬头,对上了陆云笙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她单手持枪,眼神却坚定如初,没有半分退缩。
“你——”
鬼将军黑雾般的躯体剧烈震颤,“为什么……阻止我?”
黄泉镇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他残破的盔甲上,黑雾般的躯体在雨水中颤抖、抽搐,眼眶里涌出一滩滩浑浊的黑泪,顺着青灰色的脸颊滑落。
陆云笙握着长枪,平静解释:“我说过你生前功德很高,即便你堕落了八百年,但还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
鬼将军泣泪中带着自嘲的笑:“你不如问问黄泉镇的鬼!看我闫虎这些年干了什么事!我已不图来世,但求一死!”
他满门心思都是要用自己的鬼命来偿还那阳间一代一代孩子们对他的崇敬、对他的信任。
陆云笙叹了口气,“你在黄泉镇抢夺冥币,嘴上腥风血雨地喊杀,总共只杀了两只鬼,第一只鬼,把自己的鬼新娘撕成碎片炖了汤,你撞见了,杀了他!第二只鬼,为了抢母亲的冥币捅了母亲七刀!你当晚斩了他的头!”
“你从黄泉镇抢走冥币,却又假扮成送财鬼,以三倍、甚至五倍的价格买下商贩手里的东西,一一归还!”
听到她这话,其他躲在旁边的商贩顿时惊住了,“原来你就是那个每次强行要高价买我们东西的送财鬼!”
鬼将军自暴自弃地低吼:“不是,我不是送财鬼,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东西!我烧、杀、抢、掠,我就不是个东西!”
陆云笙摇头:“你对于生前一生护民却冤死而愤愤不平,所以死后拼了命想要做恶鬼,以获得心理平衡。可你本性善良敦厚,做不出大奸大恶之事,何必为了小人居心而自暴自弃,丢了自身的气节?”
“……”
鬼将军的心思被完全戳破了,嘴里发出沉沉的鬼嚎。
陆云笙见他松懈,立即抓紧时机道:“好在还不算太晚,我现在就渡你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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