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午后，操盘室的空调发出低频嗡鸣，出风口的冷气流在陈默后颈形成细微的凉意。他坐在皮质转椅上，三屏显示器如同三块棱镜，将室内光线切割成不同色调：左侧投资论坛的蓝色界面跳动着密集的白色字符，中间化工股的分时图泛着冷峻的银灰，右侧钢铁股财务数据的红色警示框格外刺目。
“师父，用户‘价值守望者’回复了。”小林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少年的手指在鼠标上快速滑动，论坛最新留言置顶显示：“ROIC低只是暂时的，钢铁行业正在去产能，PE低就是硬道理。”这条留言附带了某钢铁企业的产能出清计划表，阅读量瞬间破万。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指令，钢铁股的资本支出曲线在屏幕上展开：“2021至2023年，该企业资本支出占营收比例分别为35%、38%、42%，而经营性现金流仅能覆盖60%的利息支出。”他在回复框中输入：“去产能需要现金流支撑，而非PPT规划。当资本支出吞噬自由现金流，低PE只是加速死亡的催化剂。”@用户“价值守望者”后，附上自由现金流与资本支出的对比柱状图。
论坛热度如火山喷发，用户“PE信仰”转发了一篇研报：“某券商测算，钢铁股PB破净幅度已达历史极值，存在显着估值修复空间。”陈默看着研报中“政府补贴可持续性”的乐观假设，嘴角微微抽搐，调出财政部2024年专项补贴政策文件：“地方政府专项债用于钢铁行业转型的规模同比减少40%，这意味着该企业明年的补贴可能腰斩。”他在帖子下回复：“研报若不考虑政策边际变化，与算命无异。”
15:00收盘钟声响起的瞬间，化工股的卖单如决堤洪水，收盘价被砸至21.2元，换手率飙升至18%。陈默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周远山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论战能提升认知，但别让情绪影响仓位。”他抬头望向窗外，乌云如墨汁般浸染天空，金茂大厦的尖顶已完全消失在厚重的云层中。
小林将行业快讯推至主屏幕：“环保部门公布首批停产整改企业名单，长三角三家化工企业被勒令停工。”陈默的食指重重按在触控板上，持仓化工股的环保评级页面再次弹出：B级，12项整改项中，编号003的“RTO处理设施效率不足”被环保部门列为重点督办项。他调出该设施的运行数据，处理效率65%的数值与政策要求的80%形成鲜明对比。
“启动二级应急预案。”陈默的声音低沉，手指在键盘上连续敲击，20%仓位的减持指令分五笔成交，均价21.15元。“买入100手虚值认沽期权，行权价19.5元，次月到期。”他对小林说，目光紧盯着期权市场的持仓PCR指标，数值已从0.7升至1.1，显示看空情绪骤增。
小林看着持仓比例降至3%，终于忍不住开口：“师父，该企业的FCF增速仍然稳定，会不会是市场过度反应？”
“市场从不缺乏过度反应，但我们缺乏承受过度反应的资本。”陈默调出该企业的现金循环周期（CCC）数据，120天的数值较行业均值多出30天，“现金流效率本就落后，若再遭遇停产，资金链将面临断裂风险。我们不是在赌它不会被罚，而是在赌即便被罚，损失也在可控范围内。”
窗外的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密集的声响。手机推送来最新消息，某化工龙头企业因环保问题被处以年度利润15%的罚款，股价瞬间跌停。论坛上“化工股全线崩盘”的标题赫然在目，恐慌性抛售的讨论热度突破百万。
陈默关闭所有论坛窗口，转而凝视右侧屏幕的钢铁股数据。ROIC与WACC的对比曲线依然触目惊心，他在操盘日志上写下：“论战的本质是认知碰撞，但交易的本质是风险定价。当市场为情绪买单时，理性者需为概率付费。”钢笔尖在“概率”二字上停顿，留下一道深色压痕。
“明早八点半开策略会，重点分析环保政策对行业现金流的压力测试。”陈默站起身，活动僵硬的肩颈，“今晚需要模拟三种场景：停产1周、停产1个月、永久关闭30%产能。”他望向暴雨中的城市，灯光在雨帘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记住，我们不是在预测未来，而是在为未来的各种可能做好准备。”
小林收拾资料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纯净水在操盘日志上洇开一片水渍。“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陈默笑着接过日志，将湿页小心撕下，“就像市场，总要经历清洗，才能露出真正的价值。”
离开操盘室前，陈默最后看了眼化工股的K线图，长阴线贯穿了5日均线，MACD死叉正式形成。但他知道，这些技术指标不过是市场情绪的后视镜。真正重要的，是藏在财务报表深处的现金流密码，以及面对未知风险时的应对策略。
雨声渐猛，陈默披上外套，走进电梯。电梯镜面映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却掩盖不了眼中的坚定。这场与价投派的论战或许暂时告一段落，但资本市场的战争从未停止。而他，已经做好了在风暴中坚守现金流逻辑的准备——无论前方是暴雨还是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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