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青林镇卫生院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陈凡隔着隔离病房的玻璃窗，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曲线。张木匠的小儿子张树根蜷缩在病床上，手臂上的银色斑纹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护士长摘下面罩叹了口气："这孩子体内汞含量超标四百倍，按理说......"
"陈书记！"唐明德夹着检测报告冲进走廊，防护服上的反光条沾着泥点，"降解菌培养成功了！"他的手指在数据表上划出陡峭的下降曲线，"把菌种投放到青林河上游，配合活性炭过滤......"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水务局长老孙的皮鞋在瓷砖上打滑，怀里抱着的水质监测仪还在滴滴作响："下游三个县的水厂全停了！省环保厅的车队已经到镇口！"
陈凡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洇开墨点。他瞥见窗外停着的黑色奥迪，车牌尾号是省城机关的连号。手机突然震动，市委办发来加密通知：省纪委监委专项调查组将于两小时后抵达。
"唐教授先带人去投放菌剂。"陈凡撕下记录页塞给老孙，"通知各村委会启用应急深井，让派出所维持供水点秩序。"他的皮鞋跟在地面敲出节奏，忽然转身问护士长："病人昨晚清醒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消毒室的门吱呀打开，张树根的母亲攥着个褪色的平安符。她的胶鞋在地面蹭出两道泥痕，"娃儿说底下有条银色的河......"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睁大，"还摸到个铁盒子，刻着......刻着莲花纹！"
陈凡的手掌重重拍在窗台上，震得玻璃嗡嗡作响。他想起在泄洪洞里看到的那些铁桶，桶底确实都铸着莲花浮雕——那是鑫隆化工鼎盛时期的厂徽。
镇政府会议室里，省环保厅的检测仪铺了半张会议桌。戴金丝眼镜的督察组长敲着水质报告："你们擅自关停水厂，知道会造成多大社会影响吗？"他的茶杯底座在桌面磕出清脆声响，震得墙上的锦旗穗子微微颤动。
"这是当时的监测数据。"陈凡示意秘书播放执法记录仪视频。画面里汞蒸气在探照灯下泛着蓝光，唐明德的声音从录像中传来："每立方米含汞量超过安全值一千二百倍......"
会议室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陈凡看见督察组长的手正按在插座旁的电源线上。城建局的小王摸黑换保险丝时，发现电箱里多了个拇指大的信号屏蔽器。
"可能是线路老化。"陈凡不动声色地踩住滚到脚边的屏蔽器，"我们去现场看看？"他的皮鞋尖轻轻一挑，黑色小装置滑进了文件袋夹层。
青林河畔的临时处置点上，唐明德正指挥工人往河里倾倒褐色菌剂。省厅的技术员突然拦住传送带："未经审批的生物制剂，必须立即停用！"他的镊子夹起菌种样本，"这属于基因改造......"
"这是从本地土壤提取的天然菌株。"唐明德翻开厚厚的实验日志，"2018年生态普查时的编号ST-109，记录在省微生物研究所的档案里。"他的手指停在某页泛黄的盖章文件上，红头文件的签发单位赫然是省环保厅。
陈凡的手机突然收到加密彩信，照片里二十年前的青林镇地图上，用红笔圈出鑫隆仓库的位置。发送号码经过加密，但IP地址显示来自省纪委内网。
"陈书记！"派出所长老周挤过人群，"张树根又昏迷了，但检测指标在好转！"他的对讲机里传来护士的惊呼，监护仪显示少年体内的汞含量正以每分钟5%的速度下降。
暴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砸在活性炭过滤池里。陈凡的皮鞋陷进泥地，看见唐明德蹲在河边取样。突然，浑浊的河水中泛起银色涟漪，一条鲫鱼跃出水面，鱼鳃上闪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是生物富集！"唐明德的取样瓶差点脱手，"降解菌加速了汞元素沉积，但食物链......"他的话被螺旋桨轰鸣打断，省疾控中心的直升机正在空投检测试剂盒。
陈凡回到办公室时，发现文件袋里的屏蔽器不翼而飞。窗台的绿萝叶片上留着半枚指纹，纹路间嵌着淡金色的粉末——是鑫隆化工当年特制的焊锡膏。
深夜的镇政府档案室，陈凡借着手电筒的光翻找1998年的防汛记录。突然，某本台账里滑出张泛黄的收据：鑫隆化工曾购买五十吨高标号混凝土，但同年封井工程的建材验收单显示只用了三十吨。
"陈书记？"保安老吴的巡逻灯扫过窗户，"市委急电！"陈凡抓起话筒，听见市委书记压低的声音："省调查组要调你到党校学习，明天......"
档案室突然跳闸，黑暗中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等备用电源启动时，陈凡发现那张收据只剩半截，撕口处粘着丝缕暗红色纤维——和泄洪洞里的菌丝一模一样。
黎明前的青林河泛起鱼肚白，陈凡站在临时指挥部查看无人机航拍图。红外镜头显示，河床某处有团不规则热源。测绘员突然惊呼："这个位置！是当年埋设的输水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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