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书台度支曹崭露头角,获得主事赏识的同时,我也并未放弃太学旁听生的身份。
这里不仅能接触到浩如烟海的典籍,更是洛阳城中清流士人汇聚、交流思想的重要场所。
我深知,若想真正融入这个时代的权力核心圈(或者至少了解他们),仅仅精通算术是不够的,还需要在经学、名理等方面有所建树,或者至少能展现出与众不同的见解。
恰逢丁允先生于府中举办一场小型的文人雅集,邀请了几位在京的名士大儒,以及一些才华出众的太学生。
承蒙丁先生不弃,我也忝列其中。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难得的、可以近距离观察和学习,甚至……伺机展现自己的机会。
雅集设在丁府后花园的水榭之中,环境清幽,陈设雅致。与会者皆是当世名流,或白发苍苍的硕儒,或风度翩翩的中年名士,亦有几位锋芒毕露的青年才俊。他们围坐在一起,烹茶论道,谈经说玄,气氛虽然因时局而略显沉重,但那份属于文人的风雅与傲骨,却依旧清晰可见。
忽然,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院门。
只见一位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她面容绝美,气质如兰。
“貂蝉?”我看到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正欲上前打招呼,却听到旁人低声议论:“此女乃王允大人的义女,貂蝉姑娘,才貌双全,今日有幸得见。”
我闻言,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她有着这般尊贵的身份!
貂蝉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庭院中央。她身姿婀娜,眼神清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我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可貂蝉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我知她因身份所限,无法与我相认,只能以清冷的姿态示人。
短暂的失神很快过去,我将注意力放到集会上,毕竟这是难得的展示自己的机会。
我快步走向属于我的坐位,作为一个身份最低微的旁听生,自然是坐在最末席,只是恭敬地倾听,不敢随意插言。
他们讨论的话题,从《春秋》的微言大义,到《道德经》的玄妙哲理,再到汉家礼仪的源流考证,无不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让我受益匪浅。
渐渐地,话题转到了《尚书·禹贡》一篇。
一位老儒正在讲解九州的地理划分和贡赋制度,引述着汉代经学大师们的注疏,阐述着其中蕴含的王道思想和地理观念。
众人皆点头称是,气氛一派祥和。然而,在仔细聆听并结合我脑中那点可怜的地理知识和基本的经济学常识进行思考后,一个疑问却悄然在我心中升起。
按照老儒所引述的传统注疏,《禹贡》中记载的某些偏远地区的贡赋数量和种类,似乎与其地理位置、交通条件以及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存在着一些难以解释的矛盾。
比如,某个极西之地,需要向数千里之外的京畿缴纳大量的、不易运输的丝帛或漆器,这在当时的运输条件下,成本之高昂、损耗之巨大,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犹豫了片刻。我知道,质疑经学大师的注疏,尤其是在这种场合,是非常冒险的行为,很容易被视为狂悖无知,甚至引来群起而攻之。
但……我心中那份对逻辑和事实的追求,以及一丝想要展现自己独特思维的冲动,最终还是战胜了胆怯。
在老儒讲解告一段落,众人品茶沉吟的间隙,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晚生斗胆,请教老先生一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我这个不起眼的末席年轻人身上,带着惊讶和审视。老儒也微微抬眼,示意我说下去。
“方才听老先生讲解《禹贡》贡赋制度,晚生深为叹服。”
我先是恭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然晚生心中有一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禹贡》所载,如梁州之贡‘厥贡漆丝’,雍州之贡‘厥贡惟球琳琅玕’,此二州距京畿路途遥远,山川阻隔。
若按注疏所言,每年需输送如此数量之丝帛、美玉,其运输之艰难,耗费之巨大,损耗之惊人,恐非当时人力物力所能承担。
晚生愚钝,窃以为,其中或有晚辈未能理解之处,恳请老先生解惑。”
我的问题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微微一凝。
一些人皱起了眉头,显然觉得我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是在挑战权威。
那位老儒也捋着胡须,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如何回应我这个略显刁钻的问题。
就在这时,我没有等他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晚生不才,曾粗略涉猎算术,尝试对此进行过一些推演。”
说着,我取过身旁书童(石秀今日也扮作书童随我前来)准备好的沙盘和几颗石子,
“以梁州为例,假设其年贡丝帛百匹,距离洛阳按直线估算约三千里(实际道路更远)。若用当时最常见的牛车运输,考虑道路、天气、人吃马嚼、以及必然存在的损耗(如一成),则每匹丝帛运抵京师的成本,恐怕已远超其本身价值。若以人力背负,则更无可能。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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