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
老张那三个冰冷的字，像三根淬了冰的钢钉，狠狠楔进林秀被恐惧冻僵的脑子里。她依旧跪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额头抵着粗糙的、布满灰尘的地面，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卑微的哭求凝固在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呜咽在胸腔里翻滚。
死不了？
阿娣哥那样…浑身滚烫，伤口流着黑血脓液，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叫死不了？！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住了她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老张那笃定、残酷的语气，他转身离去时那毫不迟疑、碾碎一切的高大背影，都指向一个令人骨髓发寒的可能——他知道！他一定知道阿娣哥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甚至知道那瓶“娘花地儿”的药效！那药…那药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林秀猛地抬起头，布满泪水和灰尘的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惊骇和茫然。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老张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厂区拐角。空荡荡的后门角落，只剩下她，和地上那滩被她膝盖蹭开的、带着湿痕的灰尘。
打包车间那巨大、冰冷、永不停歇的“咯吱…咯吱…”声浪，如同从地狱深处涌来的潮汐，再次主宰了这片死寂的空间，一下下撞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阿娣哥！
她必须回去！现在！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求生本能，猛地压倒了灭顶的绝望。她挣扎着，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身体因为脱力和恐惧而摇晃。她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更顾不上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和污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宿舍的方向，再次跌跌撞撞地跑去！
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她冲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地上那条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痕，像一道通往地狱的指引，刺痛着她的眼睛。
宿舍的门虚掩着。浓重的血腥味、脓腥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铁锈味（“娘花地儿”残留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浓烈，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涌出！
林秀的心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她猛地推开虚掩的门！
“吱呀——”
昏暗的光线下，阿娣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盖着那两床被大片污秽浸透的薄被。露在外面的脸灰败得如同蒙尘的石膏，嘴唇干裂灰白，眼睛紧闭。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但，不对！
林秀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阿娣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不是之前高烧带来的无意识痉挛，而是一种剧烈的、如同触电般的抽搐！他紧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在与某种巨大的痛苦和力量搏斗！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随着身体的剧颤而剧烈起伏！
更让林秀头皮炸裂的是阿娣的左肩！
那胡乱缠绕、被污血脓液板结的灰暗绷带，此刻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鼓胀、蠕动！绷带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搏动、顶撞！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霸道的甜腥铁锈味，正源源不断地从那蠕动的绷带下散发出来，瞬间压过了宿舍里原本的血腥味！那气味，像极了李姐滴在报纸上的浓缩药液，也像极了老张桌上那个瓶子残留的气息！
“阿娣哥！” 林秀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喊，扑了过去！
就在她扑到阿娣身边的瞬间——
“呃…啊——！”
阿娣喉咙里猛地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某种狂暴力量的嘶吼！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充满了骇人的穿透力！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林秀的动作瞬间僵住！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冰凉！
阿娣的眼睛！
那双曾经布满血丝、充满痛苦和执拗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骇人的混沌！眼白完全被一种浑浊的、带着暗红血丝的黄色覆盖，瞳孔则缩成了两个针尖大小的、冰冷的黑点！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没有痛苦，没有迷茫，只有一种原始的、冰冷的、非人的狂暴！
这根本不是阿娣哥的眼神！这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
就在林秀被这恐怖的眼神震慑得魂飞魄散之际！
阿娣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猛地弹起！盖在身上的破旧薄被被巨大的力量掀飞！他那条完好的、之前一直无力垂落的左臂，此刻却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股蛮横到非人的力量，五指箕张，如同铁钩，快如闪电般朝着林秀的脖颈狠狠抓来！
动作迅猛！角度刁钻！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啊——！” 林秀的尖叫被巨大的恐惧死死扼在喉咙里！求生的本能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仰倒！
“嗤啦——！”
五道带着冰冷劲风的指爪，擦着她的喉咙掠过！锋利的指甲瞬间撕裂了她工装领口的布料，在她锁骨下方的皮肤上划开几道火辣辣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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