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突然泛起涟漪,青白色的泡沫下浮起一截苍白的手臂。赵莽的瞳孔骤缩,铁钳"当啷"坠地。淬火池底,一具尸体静静躺着,死者脖颈插着三寸长的透甲锥,暗红色的血迹顺着池壁蜿蜒,在青苔覆盖的砖石上凝结成诡异的纹路。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这种军器局特制的透甲锥,三年前父亲的罪名里,也有私自铸造的条目。
他强忍着刺鼻的血腥味,伸手探入刺骨的池水中。冰凉的池水瞬间浸透袖口,指尖触到尸体僵硬的手指时,赵莽的呼吸停滞了。那双手死死攥着,指甲缝里还嵌着暗褐色的碎屑,像是硫磺燃烧后的残渣。当他掰开死者手指,半枚硫纹玉佩滑落掌心,樱花瓣的刻痕在尸斑中若隐若现,边缘残留的血迹已经发黑。
"赵百户,锦衣卫陆大人有请。"亲兵的声音从身后炸响,惊飞檐下栖息的寒鸦。赵莽迅速将铁锭踹进靴筒,腰间铸铁锤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转身的刹那,远处角门闪过一道月白身影,玉冠束发,步履从容——是晋泰商行的裴云琅。他的长衫下摆沾着可疑的硫磺粉末,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淡黄,随着步伐轻轻颤动,仿佛随时会扬起呛人的毒烟。
赵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前父亲被冠以"铸铁失误"的罪名斩首时,负责监斩的正是陆锋。而此刻,裴云琅出现在命案现场,衣角还带着与死者指甲里相同的硫磺痕迹。淬火池的青白色雾气翻涌,将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父亲被押赴刑场那日,也是这样的深秋,刽子手的鬼头刀寒光闪闪,而父亲至死都紧攥着一枚质地均匀的铁锭,在血泊中用血写下一个潦草的"硫"字。
"大人?"亲兵见他迟迟不动,上前催促。赵莽望着裴云琅消失的方向,将半枚玉佩塞进怀里。玉佩边缘的缺口硌着皮肤,像一道新鲜的伤口。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军器局新来的学徒曾说,看见晋泰商行的马车深夜出入,车辙里滚落的碎石,带着与今日铁锭相同的淡黄色斑点。
诏狱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时,赵莽下意识屏住呼吸。甬道两侧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墙上斑驳的血迹在火光中仿佛活过来的恶鬼。牢房内,陆锋斜倚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鎏金错银的火铳,枪管上蜿蜒的裂痕如同狰狞的伤疤。
"军器局的死人,赵百户可知是谁?"陆锋的声音裹着笑意,火铳突然指向赵莽胸口,"倒是巧了,死者怀里也有块玉佩,和令尊当年藏在梁上的那枚......"他故意拖长尾音,观察着赵莽骤然紧绷的神色,"有些相似。"
赵莽盯着对方腰间若隐若现的狼头玉佩,想起父亲临终前用血写下的字。淬火池底的尸体、裴云琅衣角的硫磺、陆锋话里的暗示,所有线索在脑海中疯狂交织。当陆锋甩出裴云琅的通商文书与萨摩藩密信时,赵莽终于看清了那些交易日期——每一个节点,都与军器局炸膛事故完美重合。
"陆大人这是想栽赃?"赵莽握紧藏着玉佩的拳头,"三年前家父的冤案,如今又想用同样的手段?"
陆锋突然大笑,火铳重重砸在桌上:"聪明人就该知道,有些真相,还是烂在肚子里好。"他起身逼近,酒气混着血腥味喷在赵莽脸上,"裴云琅背后的人,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离开诏狱时,夜色已深。赵莽站在军器局的断墙下,望着淬火池方向翻涌的雾气。怀中的半枚玉佩冰凉刺骨,樱花瓣的刻痕像是某种恶毒的嘲讽。他想起裴云琅消失前转身时,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突然意识到,这场围绕铁与火的阴谋,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暗。而他,已经没有退路。
诏狱迷局
赵莽的心脏猛地抽搐。三年前的深秋仿佛重现眼前,寒风中父亲被铁链拖拽着走过军器局青石板路的场景,与此刻淬火池边的惨状重叠。那时的军器局同样发生了火器炸膛事故,父亲拼死护住的“无硫铁锭”样本,成了他唯一能证明清白的证据,却被当作“罪证”收缴。而今,死者脖颈的透甲锥、手中的硫纹玉佩,还有裴云琅衣角可疑的硫磺粉末,都在无声诉说着这场死亡绝非意外。
“赵百户,陆大人有请。”亲兵的催促声让赵莽回过神来。他将铁锭踹进靴筒时,余光瞥见裴云琅的身影消失在角门转角,月白长衫拂过门框,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这熟悉的味道,与三年前父亲被押走时,他在军器局仓库闻到的气味如出一辙。
锦衣卫诏狱的大门缓缓打开,潮湿的霉味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赵莽踏上阴森的甬道,墙壁上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布满裂痕的青砖上扭曲变形,宛如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脚下的石板坑洼不平,浸透了不知多少人的血泪,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历史的伤口上。
牢房内,烛火摇曳不定,将整个空间照得忽明忽暗。陆锋斜倚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把鎏金错银的火铳,枪管上蜿蜒的裂痕却触目惊心,如同狰狞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这把火器曾经历过的惨烈。“赵百户来得正好。”陆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火铳在指尖灵巧地翻转,“军器局又出了事,你说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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