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承恩突然咆哮,踢翻脚边装满废铳零件的木箱。生锈的铜管滚落在地,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可朝廷催得紧!工部那些老爷们只知道捧着洋人的图纸做梦,根本不管咱们在荒漠里拿什么给火铳解渴!"
帐外传来伤兵的呻吟,混着夜风灌进帐内。陈九斤弯腰拾起一块变形的铜管,指腹摩挲着管壁上焦黑的火药残留。图纸上精巧的螺旋结构,此刻在他眼里不过是啃噬士兵血肉的利齿。"或许可以改。"他突然开口,"把水冷换成风冷,在铳管外焊上散热片,就像......"
"就像骆驼的驼峰储存水分?"李承恩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又黯淡下去,"来不及了。三日后鞑靼人就要发动总攻,工部的新铳还在百里外的驿站,而且......"他压低声音,掀开帐帘望向北方,"探子回报,对方不知从哪弄来了会喷火的巨兽,喷出的火油连石头都能熔化。"
陈九斤的后颈瞬间爬满寒意。他想起去年在嘉峪关听闻的传闻,佛郎机商队曾展示过一种名为"希腊火"的邪物。此刻图纸上的蛇形管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在墙上扭动着吐出猩红信子。"大人,让我试试。"他握紧腰间酒囊,"把库房里的废铳都给我,再调二十个铁匠,我带他们连夜......"
"来不及了!"李承恩突然抓起图纸撕成两半,碎纸片如白蝶纷飞,"明日卯时,全军出击!"他的目光扫过陈九斤掌心的伤疤,"火铳营改为前锋,用血肉之躯撕开鞑靼人的防线。"
陈九斤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帐外的风沙突然变得狂暴,将牛皮帐吹得鼓如风帆。他想起阿虎临终前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想起少年被烫伤后仍倔强的眼神。"大人,"他把酒囊重重砸在案上,劣质烈酒溅湿了残碎的图纸,"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能杀敌的武器旁!"
烛火在这一刻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李承恩沉重的叹息。当亲兵重新点燃蜡烛时,陈九斤看见将军拾起半张图纸,在蛇形管的螺旋纹路上重重画了个叉。"去军械库。"李承恩将图纸塞进他怀里,"告诉铁匠们,把所有水冷装置都拆了,换成你说的......风冷散热片。"
出帐时,陈九斤仰头望着漫天星斗。寒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悬挂的火铳——那是阿虎的遗物,铜管上还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图纸边角的朱砂字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突然想起佛郎机商人说过的话:"技术如剑,握剑的手才决定它是杀人还是救人。"
三日后的黎明,当鞑靼人的铁骑如黑云压境时,蓟州卫城头竖起了一排排闪着冷光的新式火铳。改良后的风冷散热片在朝阳下泛着银芒,陈九斤握紧发烫的枪托,看着第一枚铅弹撕裂晨雾。这次,枪管不再因过热而扭曲,飞溅的不再是士兵的鲜血,而是敌人的哀嚎。
蛇影迷局
蓟州卫守备府内,烛火在风沙中摇曳不定,将墙上的人影拉得扭曲变形。李承恩的手指关节重重叩击桌面,震得案头的羊皮图纸簌簌作响,"佛郎机人送来的蛇形管冷凝图。"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据说能让火铳射速提升三倍。工部连夜仿制了二十支,你明日带一队人去试试。"
陈九斤蹲下身,粗粝的手指几乎要戳进图纸里。泛黄的羊皮上,蜿蜒的铜管如巨蟒盘绕,细密的螺旋纹路间,暗藏着蛛网般的流水通道。图纸角落的拉丁文"Cooling Serpent"泛着暗红墨迹,在烛光下宛如一道未愈的伤口。他突然想起三日前的惨烈战局——新兵阿虎被滚烫的火铳管烫得皮开肉绽,惨叫着松开手,那支炸膛的火铳至今还躺在军械库的角落。
"大人,这玩意儿真能在蓟州用?"陈九斤喉间发紧,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酒囊,"咱们连喝水都得靠驼队运,哪来的水给火铳降温?"
李承恩猛地踹翻脚边的木箱,生锈的火铳零件哗啦啦滚了一地:"工部那帮酸丁说,用皮囊储水就行!"他抓起图纸甩在陈九斤面前,"圣上等着捷报,咱们总不能拿着烧火棍去对付鞑靼人的马刀!"
夜风裹着沙砾扑进帐内,烛火瞬间明灭。陈九斤捡起图纸,发现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行批注:"需持续供水,寒地易冻,燥地易竭。"字迹工整得像是出自西洋人的手笔。他想起上个月见过的佛郎机传教士,那人戴着圆框眼镜,说话时总爱比划着奇怪的手势。
次日清晨,演武场上寒风刺骨。二十支崭新的水冷火铳整齐排列,螺旋状的铜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陈九斤拧开水囊,看着浑浊的井水注入蛇形管,水流在螺旋通道里发出细微的汩汩声。"准备!"他握紧火铳,虎口处的旧伤疤突然隐隐作痛。
第一声枪响划破天际,火铳喷出的火舌照亮了新兵们紧张的脸。陈九斤迅速装填第二发弹药,惊喜地发现铜管并未像往常般发烫。第三发、第四发......当第七发子弹呼啸而出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抽气声——往常这个时候,火铳早该烫得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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