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陈九公突然暴喝一声,扯下腰间束着的粗布腰带。他将腰带浸入身旁的海水桶,又猛地甩向镜面,咸涩的水花在高温下瞬间汽化。蒸腾的白雾中,老人佝偻的身影宛如一尊古老的铜像,腰带在空中划出的弧线,与铜镜折射的光斑交织成奇异的光网。
倭寇战船的破浪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船头武士狰狞的面容。林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知道留给镜阵校准的时间只剩最后十息。突然,陈九公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按在他肩头:"林先生,按原计划!"
话音未落,老人竟整个人趴上了主镜。他单薄的麻衣与滚烫的白锡面接触的瞬间,布料立即发出滋滋的焦糊声。"陈师傅!"阿砚撕心裂肺的喊声被海风吞没。林深望着老人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终于明白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填补镜面反射率的缺口。
"启动聚焦!"林深颤抖着发出指令。五百面铜镜同时转向,十二道辅助光线精准地汇聚在陈九公伏着的主镜上。炽烈的光柱冲天而起,却在即将射向敌船时,因老人身体造成的偏差而微微偏移。林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飞速计算着新的角度——老人用血肉之躯争取的,只有这最后的校准机会。
当调整后的光柱如游龙般扫过倭寇船队时,陈九公的衣袍已经燃起火焰。他却依然死死抓着镜缘,浑浊的双眼望着远处被点燃的敌船,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丝笑意。炽烈的火光照亮了他脖颈间褪色的银链,上面挂着的,是枚刻着"匠"字的青铜徽章,那是他在军器局熬了四十年才换来的荣耀。
"陈师傅!"阿砚哭喊着冲向镜阵,却被林深一把拽住。此刻的光柱中,隐约可见老人的身影正在汽化,他的血肉、他的衣袍,甚至腰间那枚刻着"九"字的铜烟杆,都在高温中化作齑粉,融入了照亮天际的光芒。
倭寇船队在火海中发出震天的惨叫,玄海的旗舰桅杆轰然倒塌,恶鬼旗坠入燃烧的海面。林深跪在焦土上,拾起老人遗落的铜烟杆,金属表面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他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那里,第一缕晨光穿透硝烟,照亮了镜阵中镌刻的铭文:"以身为薪,燃智成光。"
战后,军器局的工坊里多了尊青铜雕像。老人佝偻着背,布满老茧的手永远按在那面铜镜上,雕像底座刻着一行小字:"陈九公,字灼光,以匠人之魂,铸护国之光。"每当夕阳西下,铜镜阵列折射的光斑总会落在雕像身上,仿佛那位用生命校准焦点的老匠人,从未真正离开。
镜影破局
台州湾的申时三刻,残阳将海面染成血色琉璃。林深站在五百面铜镜组成的蜂巢阵中央,《周髀算经》注疏在掌心沁出冷汗。当第一缕夕阳精准落入主镜日晷刻度时,青铜齿轮发出咬合的嗡鸣,五百面镀锡镜面如金色鳞甲次第开阖,折射出万千道细碎光芒。
"时辰已到!聚焦倭寇粮仓!"林深的指令被海风撕碎。阿砚抱着活字印刷的算学图表,指尖在颤抖中翻过最后一页校准数据。就在光柱即将成形的刹那,礁石群中突然窜出数十道黑影,月光掠过他们腰间淬毒的短刃,映出诡异的青芒。
"忍者!"林深瞳孔骤缩。这些身着夜行衣的倭寇身形如鬼魅,手中竹筒倾斜的瞬间,灰褐色泥浆如毒蟒般激射而出。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军器局密室,徐光启注疏里用朱砂标注的警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启动防护!"林深扯着嗓子嘶吼。预先埋伏的明军士兵从镜阵缝隙中跃出,桐油布在空中展开如金色羽翼。泥浆撞击布料发出噼啪声响,但仍有不少污秽突破防线,在镜面上绽开狰狞的斑痕。被泼洒的铜镜瞬间失去光泽,折射的光线变得散乱,如同被剪断的金丝。
阿砚的惊叫刺破硝烟:"反射率下降四成!"林深抓起算筹,在沙盘上疯狂演算。他看见远处倭寇战船的恶鬼旗正在逼近,甲板上武士们已架起焙烙玉火器。掌心的《周髀算经》突然滑落,露出夹在其中的千雪信笺,娟秀字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镜之利,在明;镜之弊,在污。"
泥浆持续飞溅,更多镜面蒙上阴影。林深突然扯开衣襟,用粗布狠狠擦拭离他最近的镜面。白锡与布料摩擦出刺耳声响,他的皮肤被金属边缘划破,鲜血渗进镜面裂纹,却让局部反射骤然增强。"以血为引!"他大喊,"所有将士,用布帛擦镜!"
明军们愣了一瞬,随即纷纷扯下衣袖。老卒王二虎掏出怀里的家书,颤抖着覆上镜面:"我儿等着爹回家!"少年兵张小三撕下束发的红绸,眼中闪着决绝的光。鲜血、汗水与泥浆在镜面上交织,形成诡异的图腾。
林深望着重新聚拢的光斑,突然想起徐光启的批注:"物极必反,转弊为利。"他抓起阿砚怀中的算学图表,快速翻动间,一张备用方案跃入眼帘——利用被污染镜面的漫反射特性,将单一光柱分解为扇形光网。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