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儒摇头:“证据不足,全凭猜测很难定死罪。叔叔出征在即,不能因此让人抓住把柄。任凭凶手狡猾如狐,天长日久定有破绽,我就可一举歼灭。”
“好,你有把握,我就放心了。靖儿,记住,慈不掌兵,该出手时不能犹豫,必须一招致命。”韩擒虎拍拍侄儿的肩膀,心情沉重。宋继儒兄妹过于温良谦恭,怎能在这弱肉强食,人吃人的社会立足下去?
他忧心忡忡:“靖儿,叔父们没有你父亲那样的才干,只能替你守住蒲类这点根基。自古伴君如伴虎,你手里有兵,即使是皇帝也要惧你三分。千万不可自废武功,任人宰割。”
宋继儒伏地拜跪,热泪纵横。
韩擒豹出发前三天,恰逢韩擒虎忌日。韩氏家族自不必说,宋府各位舅老爷领着家眷热腾腾来拜祭,连张吉也率部特地赶来。墓道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隆重祭礼结束后,高仙草请韩雪儿到醉归楼小聚。
娇娇伤势未愈,韩雪儿让她在一楼大厅等候,在高大娘母女陪同下来到三楼高仙草的住所。说了没几句话,高仙草支走高大娘母女,对韩雪儿说:“吉哥哥想跟你说几句话。”
韩雪儿大窘,站起身要走,高仙草强拽着她的袍袖进了内卧,哀求说:“好妹妹,我从未求你任何事,吉哥哥就要远征了,他只想跟你说几句话。他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做出失礼行为。”转身带上门,说:“放心好了,我就在门口守着。”
张吉身着金翠绣战袍,细腰宽膀,长身玉立于窗前,英姿飒爽让人怦然心动。韩雪儿只匆匆抬眼一扫,迅速低下头,羞红了脸,侧身盈盈行礼,一只手偷握腰间的寒冰剑。
张吉含笑看着她羞怯的娇俏模样,心口隐隐作痛,开口说:“韩小姐莫怕,我不是大笨熊,不会去惹你的寒冰剑。”
韩雪儿微微一笑,羞涩松开宝剑。
张吉苦涩说:“你我有缘无份,怪不得旁人。我的二弟张长弓……唉,不管他做了什么,我都没办法憎恨他。他是个好人,非常非常好的人,你该多了解了解他。”
韩雪儿睁大眼吃惊地看着张吉。
“我这条命是张长弓救的。”张吉自顾絮絮叨叨叙述往事。
那年,扬州大疫,张吉的亲人都感染天花死去。穷人命如蝼蚁,尸体集中堆放在郊外荒田焚烧。十岁的张吉还没完全死透,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躲进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在一处高岗上,可俯瞰火化场。遥遥看见官差们黑衣黑裤,用黑纱掩住口鼻,用长杆长叉四处搜寻逃走的病人。他害怕恐惧想逃走,然病体沉疴,饥渴难耐,走不动半步。
绝望之际,听见树林里有声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听人好奇问:“你在睡觉吗?”
“傻瓜,是死人。我们快走,莫要被传染了!”
他勉强睁开眼,见是两个七八岁的孩童,衣着富丽华贵,头束金冠,胸前挂着金锁。一个梳着双髻,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粉雕玉琢如金童玉女。
见他睁开眼,小女孩尖叫:“鬼呀!”转身要逃,被男孩死死拉住,掩嘴说:“别叫!他还没死。你把官差引来,他就真死了!”
他细长的眼睛盯着张吉,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问:“你想不想活?”
张吉点头。
男孩说:“官兵很快就会搜到这里。北边是我家祖坟,你躲到那里去。先吃点供果垫垫肚子,我再想法子给你送吃的。”
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床破席,把张吉裹在里面,作揖打拱说了许多好话,哄得小女孩一起出力。两人费力把张吉拖到一处荒草深深的巨大坟茔,男孩跪在地上,对着墓碑咚咚磕头,朗声说:“太公在上,曾孙张长弓有话对你说,这些贡品是我爹昨天献上,你吃不了,就给这个乞丐吃。我数三声,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他数了三声,见太公不说话,就笑嘻嘻地墓前所有水果糕点都抱给张吉。
女孩叉腰冷笑:“死人当然不会说话,你多此一举。”
男孩眼望女孩身后,一本正经说:“太公,你再不开口就被人当哑巴了。”
女孩骇然瞪大眼,想回头,却不敢,毛发直竖,全身哆嗦。
男孩嗷一声鬼叫,女孩尖叫着拔腿狂奔,大喊:“我告诉嫂嫂去!”
“逗你玩,别当真呀!高仙草!等等我!”男孩害怕地在后追赶,挠头苦恼:“哎呀,又要挨打了!”
张吉在墓地昏睡了七天七夜,高烧寒战,全身疼痛乏力,身上大量斑丘疹溃烂变成水疱,慢慢化脓。
张长弓常常带着食物来看望他。有从厨房偷的熏鱼、熏肉,有从嘴里省下来的肥鸡、糟鹅,甚至一个蒸得烂熟的羊头。张吉从没吃过那么多荤腥,他狼吞虎咽,每样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幸福地想:死也值了。
他没死。半个月后,脓疮结痂,痂脱落后,痊愈了。
张长弓却病倒在床。
张家为躲避时疫从城里搬到乡下老家,见时疫过去,商量着回城。张长弓突发高烧昏迷,家人阵脚大乱。幸好世交好友沈梅清大夫悬壶济世来到扬州,在张家落脚。见此情景,怀疑是天花,叫来高仙草盘问。得知二人溜去火化场看热闹,救了个小病人,藏在祖坟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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