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儿看着被射杀的鸟禽,充满无助的宿命感。自己如同候鸟一样,出生在龟兹,长在京师,却被神秘莫测的命运裹挟来到塞外,今日得张长弓协助,意外得知父亲死亡真相,仿佛冥冥之中,父亲的灵魂在呼唤自己。
她眼望夷播海的浪潮,字斟句酌,小心谨慎回答:“是语言。我渴望能与可汗交心畅谈。可汗有宏图之心,又仰慕中原文化,可多了解中原风土,人情往来。贱妾浅薄,承蒙垂询,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英武可汗不禁莞尔:“如此甚好。我也会坦诚相告。”
张长弓使了个眼色,韩雪儿借机问:“不知大唐官员交给您父亲的黄绫里写了什么?”
“黄绫?父亲战死沙场,黄绫下落不明。”英武可汗见韩雪儿露出失望之色,忙问:“这很重要?”
韩雪儿点头,从篝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枝,灭了火,在松软沙地上画出一幅图画,四面蟠龙首尾相咬,栩栩如生。二人手持火把凑近观看,惊叹其画技高超。
韩雪儿问:“黄绫上是否绣有这样的图案?”
英武可汗摇头:“当时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您后来见过那位大唐官员吗?可知道他的姓名?”
英武可汗依旧摇头:“再没见过。我曾好奇问过韩思危,他说那人就是名满天下的大学士宋士廉。”
“放屁!”张长弓脱口而出,气愤愤翻译给韩雪儿听。韩雪儿脸色苍白,全身颤抖,跪倒在地,如同活死人一般。
二人吓了一跳,慌忙来扶。韩雪儿摇头拒绝,哭求:“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二人自觉后退十来步。阿史那·杜平疑惑看着翻译,张长弓解释说:“韩擒虎死后,宋士廉精心抚育韩姑娘兄妹。如果真是他主导杀害韩擒虎,对韩姑娘来说太过残忍了。”
阿史那·杜平顿起同病相怜之感。突厥习俗,兄死弟继。父亲死后,母亲被迫嫁给叔父。自己杀死叔父夺得汗位,为巩固王权,不顾母亲苦苦哀求,亲自射杀了同母异父的兄弟们。母亲肝肠寸断,伤心而亡。此事过后,塔拉对自己又敬又怕,挚友张长弓也对自己敬而远之,再无法回到从前。如今,年仅十五岁的韩雪儿也面临同样困境,何去何从都是艰难抉择。
湖面吹来寒冷晚风,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湖水拍打岸边的涛声,偶尔夹杂着水鸟嘹亮的鸣叫和弓鱼跳出水面的泼剌声。阿史那·杜平吹响羌笛,笛声清脆高亢,悲凉呜咽。韩雪儿静静倾听,心潮澎湃,泪流不止。
英武可汗的亲兵在三十步外警戒着,侍卫长骑马来报:塔拉求见。
阿史那·杜平大喜,慌忙宣见。
塔拉见他们迟迟未归,担忧出事,亲自骑着骏马来查看。见阿史那·杜平安然无恙,露出欣慰笑容,悬着的心放进肚里。
一行人拔帐回营,漆黑的夜晚,天上几点寒星闪烁,只听马蹄得得,队伍沉闷无声。
大帐里灯火通明,炭火正旺。英武可汗让张长弓护送韩雪儿回房休息,屏退左右,独留下塔拉密谈。
他让塔拉坐于上座,恭恭敬敬奉上奶茶,深情说:“姆妈,我忙于政事,与你疏阔许多。今夜良辰美景,儿想与您促膝长谈。”
塔拉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伴君如伴虎,她亲眼目睹阿史那王室同室操戈,你方唱罢我登场,每次都伴随着血淋淋的争斗和死亡。阿史那·杜平虽是自己一手养大,眼看他打压异己心狠手辣,不由吓得肝胆俱裂。
阿史那·杜平把头靠在她的膝盖上,喃喃问:“姆妈,您喜欢我的可敦吗?相处越久,我真是越发爱她。”
塔拉轻轻抚摸他蓬乱的黑发,恍惚回到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的阿史那·杜平就是这样孤弱无助,全身心信任着她。每个前途未卜的夜晚,她哼着古老的歌谣,哄着笼罩在死亡阴影里的少主入睡,自己却提心吊胆,稍有风吹草动就吓得惊坐起,惶惶不可终日,黑发染霜人憔悴。终于,少主长大成人夺回汗位,她于人群中仰望,既欣慰又失落。
“她很美,温柔善良,和蔼可亲。不过,我听说她箭术高超,马术精湛,不免担忧。”塔拉忍不住直言相告。
“为什么?突厥人个个都善骑马弓射,我原本还担心她太柔弱了。”阿史那·杜平好奇问。
“别忘了她是韩擒虎的女儿!她只能做笼中的金丝雀取悦你,而不能成为猛虎咬伤你。她始终不是突厥人。”
阿史那·杜平哈哈大笑,毫不在意:“韩雪儿血液里流淌着韩擒虎的鲜血,崇尚武力。我相信可以征服她,突厥需要这样文武双全的王妃。今日打猎真是意外之喜啊,韩雪儿不知有多少隐藏的技能没被发现,可惜我俩语言不通。”
“大汗,您让张长弓整日跟可贺敦呆在一起,不怕出事吗?这小子色胆包天,看可贺敦的眼神不对劲啊!可贺敦年少无知,不要被他哄骗了。”
“放心,女人都慕强。商人妇和尊贵王妃,是个正常女人都知道怎么选。”阿史那·杜平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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