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四月，那股子湿嗒嗒的雾气，就跟黏皮糖似的，迟迟不肯散尽。河坊街像是从朦胧睡梦中渐渐苏醒，街头巷尾飘满了烟火气。早点摊前，老板扯着嗓子吆喝，油条在油锅里欢快翻滚，豆浆的香气勾着路人的鼻尖。邻里间操着吴侬软语唠家常，声音此起彼伏，在清晨微风里悠悠打着转。
在河坊街中段，有一家中医馆“济世堂”。深褐色的木门厚重古朴，散发着一股醇厚木香，仿佛在诉说往昔的故事。门楣上“悬壶堂”的木匾，被擦拭得锃亮，木匾上的露水在晨光轻抚下，像细碎的钻石，折射出点点微光，透着股神秘的气息。
苏怀瑾，这位在河坊街小有名气的年轻中医，自幼跟着祖父研习医术。她身形高挑，穿着素白大褂，一头乌黑长发扎成马尾，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将最后一把艾叶放进铜罐，艾叶那独特的清香，瞬间弥漫在医馆的每个角落，让人心生宁静。
“哐当！”玻璃门猛地撞在门框上，打破了这份宁静。“医生！快救救我家小峰！”一个萧山口音的妇人，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这妇人叫张秀兰，四十多岁，身上那件碎花罩衫洗得发白，衣角还沾着些污渍。她额头满是细密汗珠，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眼神里写满了焦急与无助。
在她身后，跟着满脸潮红的少年林小峰。林小峰今年十五岁，就读于杭城一中。他的校服领子歪歪斜斜，右胸口校徽被蹭掉半边，走路时脚步虚浮，时不时剧烈咳嗽几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苏怀瑾见状，快步绕过诊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少年手腕上。指尖刚一触碰，她眉头瞬间皱起。苏怀瑾出身中医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对脉象极为敏感。这少年脉象浮弦如弓，和《脉经》里“举之有余，按之不足”的典型浮脉一模一样。再瞧少年鼻翼一张一合，颈后汗毛竖起，明显是《内经》中所说“腠理闭塞”的症状。
“啥时候开始发烧的？”苏怀瑾压下心中疑虑，语气沉稳地问道。
“昨天学校开运动会，这傻小子跑完三千米，居然用冷水冲头。”张秀兰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帆布包里掏出皱巴巴的体温计，“今早一量，好家伙，39度2！西医院说要挂三天盐水呢！”
话还没说完，林小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诊台青瓷脉枕微微颤动。苏怀瑾留意到他指甲泛着不正常的淡紫，心里“咯噔”一下，伸手轻轻解开他的校服领扣，锁骨处赫然有几处针尖大的红点。
“医生，咱们真不用打抗生素？”张秀兰捏着医保卡的手指都发白了，眼神里满是担忧，“西医那边还说要验血呢……”
“您瞧这儿。”苏怀瑾拿起压舌板，轻轻压住少年舌根，“舌苔薄白，咽喉不肿，典型的太阳表证。”说着，她转身从诊桌抽屉取出针灸包，“现在用刺络法泄热，再服点解表剂，下午考试应该赶得上。”
当消毒棉球擦过大椎穴时，林小峰突然抽搐起来。苏怀瑾心中一惊，赶紧扣住他手腕，发现脉象竟从浮弦变成细数如走珠。“等等！你今早吃过啥药？”她声音里透着急切。
张秀兰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翻出个铝箔板：“社区医院给的布洛芬……”
就在这时，诊室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杏仁味。苏怀瑾心头猛地一跳，脑海里瞬间浮现《本草纲目》里“苦杏仁……有小毒，须炮制”的记载。她急忙抓起少年手掌，只见指甲根部红斑已经连成片状。
“快打120！”苏怀瑾扯下白大褂，迅速盖在少年身上，“这可不是普通感冒，他接触过啥化学品？”
“就……就运动会奖品。”张秀兰嘴唇颤抖着，从兜里摸出支钢笔，“化工系教授给的3D打印笔……”
第二天，省立医院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嘈杂声不断。苏怀瑾站在那儿，望着CT报告单上蝴蝶状的阴影，手里的钢笔在《金匮要略》书页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墨痕。祖父临终前的叮嘱在她耳边回响：“当医者要会闻味。”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明白那丝杏仁苦味背后的深意。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喂？”苏怀瑾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十分急促：“苏医生，我是市质检局的李明。关于那支3D打印笔，检测结果出来了……笔身材料严重超标，而且和近期几起中毒事件的成分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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