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丰的指甲抠进电梯金属接缝，轿厢顶灯滋啦滋啦地闪烁。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幽光，QQ语音仍在持续，听筒里传来雨刷器刮擦玻璃的节奏声，与三个月前那个致命雨夜的频率完全重合。
"你终于找到我了。"
陈宁香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像是从深水里浮上来。顾家丰感觉后颈拂过冰凉的发丝，电梯镜面突然蒙上雾气，凝结的水珠歪歪扭扭拼出二进制代码——正是工作室墙上的那串死亡数字。
负十八层的空气泛着尸窖般的阴冷，手机信号栏显示"无服务"，但QQ消息仍在持续刷新。最新传来的定位显示在城北陵园C区17座，那是他上周刚去献过白菊的位置。顾家丰的皮鞋踩在积水里，每一步都溅起带着铁锈味的暗红水花。
廊道尽头的安全出口牌突然亮起，绿光中浮现出人形水渍。那个影子穿着陈宁香常穿的米色风衣，衣摆还在往下滴水。顾家丰追着影子拐进消防通道，台阶上布满青苔与霉斑，墙皮剥落处露出血手抓挠的痕迹。
"宁香！"他的喊声在螺旋楼梯间碰撞出层层回音。
十三层转角处摆着粉色的保温杯，杯盖上的猫咪贴纸被血污覆盖。这是车祸现场失踪的遗物，此刻杯口正缓缓渗出茉莉奶绿。顾家丰颤抖着拧开杯盖，在泛着油光的液体表面，看见自己背后站着半透明的人影。
陈宁香的左脸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右脸却如同摔碎的瓷娃娃。她破碎的眼球在眼眶里转动，被雨水泡胀的手指按上顾家丰的肩膀，白大褂下摆滴落的血珠在地面汇成数字：17:23——正是她死亡时刻。
"你收到我的电影票了。"她的声带像浸水的磁带，"平安夜那场。"
顾家丰转身时撞翻保温杯，奶绿色液体在台阶上蜿蜒成蛇。陈宁香漂浮在离地十厘米的空中，未系好的鞋带垂在积水里，正是出事当晚穿的灰色运动鞋。她的胸腔凹陷处卡着半块汽车保险杠碎片，随着呼吸发出金属摩擦声。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颤，楼梯扶手爬满冰霜。陈宁香伸出白骨外露的右手，掌心托着被碾碎的手机，屏幕里播放着顾家丰冲出电梯的画面——只不过视频里的他背后始终趴着湿发女鬼。
"这三个月你回的消息..."顾家丰的牙齿咯咯打战，"都是什么时候..."
陈宁香腐烂的唇角微微扬起，身后的白墙突然渗出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那些本该存在于手机服务器的数据，此刻正在水泥墙面疯狂刷新。顾家丰看到自己昨晚发送的"新项目要上线了"，在墙面上对应的发送时间却是三个月前。
"那天我带着两杯奶茶去找你。"陈宁香被撞断的脖颈发出咔咔轻响，"暴雨让刹车失灵了。"
她的身体突然四分五裂，头颅滚到顾家丰脚边。断裂的颈椎处伸出无数数据线，插进墙壁的聊天记录里。整面墙开始播放车祸瞬间：穿白裙的身体被撞飞时，手机脱手飞出，在雨中划出的抛物线恰好组成QQ消息界面。
顾家丰跪在地上干呕，发现呕吐物里混着珍珠奶茶的椰果。陈宁香重新拼合的身体贴着他后背，破碎的声带在他耳畔振动："现在轮到你帮我完成最后一条消息了。"
消防通道的门突然被狂风吹开，顾家丰看见十八楼病房的窗户。陈宁香的灵体拽着他撞破玻璃，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看清楼下停着的正是那辆肇事货车——驾驶座上没有司机，方向盘被二进制代码缠绕着自主转动。
坠落到第七层时，陈宁香突然将他推向空中。顾家丰的瞳孔里倒映出急速放大的地面，却在接触水泥地的瞬间穿过虚幻的影像。他跌坐在陵园C区17座的墓碑前，手机显示00:00，日期跳转到11月31日。
墓碑上的遗照开始渗血，陈宁香从石碑里缓缓浮出。她的身体恢复成生前的模样，唯有瞳孔变成了不停跳动的数字。冰凉的唇贴上顾家丰颤抖的嘴角时，他尝到浓烈的血腥味与茉莉茶香。
"该说晚安了。"她将汽车碎片刺进顾家丰的掌心，"这次记得回复我的消息。"
顾家丰在剧痛中昏迷前，看到满天雨滴静止在空中，每颗水珠里都映出自己在不同场景给陈宁香发消息的画面。而那些他以为发生在深夜的对话，实际都发生在死亡时刻的时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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