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萧墙
(一)
寒露那日,秋雨来得突然。青婵倚在绣楼窗前,望着被雨水打湿的金桂。崔琰夺走的金簪已七日有余,她夜夜都能梦见白玉中的月光在渐渐暗淡。
"小姐。"碧桃匆匆进来,袖中藏着一张字条,"厨娘买菜时,有个小童塞给她的。"
青婵展开字条,上面只有潦草几个字:"今夜子时,降妖司围府。"墨迹被雨水晕开,像极了泪痕。她猛地站起,碰翻了针线篓——那字迹虽歪斜,却分明带着鹿角划出的独特转折。
(二)
雨越下越大,敲得瓦当叮咚作响。青婵换上碧桃的衣裳,将白玉短笛贴身藏好。刚要推门,却见父亲立在廊下,官服被雨水打湿大半。
"回去。"柳明远声音沙哑,"崔琰已向刺史递了折子,说我家藏妖。"
青婵跪在雨地里:"父亲,那不是妖..."
"我知道。"柳明远突然老泪纵横,"二十年前,你娘也是这样跪着求我救一只白狐..."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父亲手中之物——竟是半截断裂的鹿角簪,玉已碎成齑粉。
(三)
三更梆子响时,青婵还是溜出了府。雨水模糊了视线,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城郊破庙——那是陆昭上次受伤时提过的暂栖之所。
庙门在风中吱呀作响。青婵刚要踏入,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到树后。熟悉的松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陆昭的手冰凉如死物:"快走,这是陷阱!"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亮起数十火把。崔琰的声音穿透雨幕:"妖物果然自投罗网!"
(四)
青婵这才看清,破庙檐角挂满了铜铃,地面用朱砂画着巨大符阵。陆昭将她护在身后,白衣上渗出大片银蓝血迹——他的伤从未好过。
"表妹被妖术蛊惑已久。"崔琰举起个贴满符咒的陶罐,"待我收了这妖物,你自会清醒。"
陆昭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青婵惊觉他腕上不知何时缠了根红线,另一端正系在崔琰手中的罐子上。红线所过之处,皮肉如遭火灼。
"认得这个么?"崔琰晃了晃罐子,"你送他的鹿角簪,可是上好的引子..."
(五)
暴雨中,青婵发疯似的去扯那根红线。指尖刚触到,顿时皮开肉绽,却不见鲜血,只有缕缕白烟升起。陆昭用尽力气推开她:"别碰!这是噬魂线!"
崔琰大笑:"好一对痴情种!"突然收紧红线,"可惜人妖殊途——"
惨白的闪电劈下,照见陆昭瞬间扭曲的面容。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头顶竟现出虚幻的鹿角轮廓。青婵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用身体挡在他与崔琰之间。
(六)
"刺啦"一声,红线灼穿了青婵的肩胛。剧痛中她恍惚看见自己的血滴在陆昭眉心,竟化作金色符文流转。陆昭眼中陡然迸发银光,仰天长啸间,一对完整的玉色鹿角破空而出!
"你竟敢..."崔琰慌忙掏符咒,却被鹿角掀起的飓风刮得连连后退。陆昭抱起青婵跃上庙顶,断角处银血如雨。
"抓住他们!"崔琰气急败坏地喊,"放箭!"
(七)
箭雨袭来时,陆昭转身将青婵护在怀中。她听见利器入肉的闷响,看见他嘴角溢出的银血滴在自己脸上,竟比雨水还要冰凉。
"抱紧我..."陆昭在她耳边轻语,声音已带鹿鸣。青婵死死搂住他的脖颈,在失重感中听见"咔嚓"脆响——是他的一支鹿角被箭矢射断,坠入深渊。
落地时陆昭已现原形。白鹿用头拼命拱她:"走...走啊..."前蹄跪地,再无力起身。
(八)
青婵抱着断角不肯松手。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白鹿突然咬住她衣襟往密林拖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穿透了白鹿的后腿。它哀鸣着倒下,却仍用最后力气将青婵推入灌木丛。
"陆昭!"青婵挣扎着要爬回去,却被赶来的碧桃死死捂住嘴。透过雨帘,她看见崔琰揪住白鹿的断角,将它拖向符阵中央。
"放心,我不杀它。"崔琰的笑声混着雷声传来,"这等灵物,当然要献给国师炼丹..."
(九)
青婵醒来时,已躺在自家闺房。窗外雨停了,满地都是被风刮落的金桂。碧桃哭着说,老爷被革职查办,崔琰以"驱妖"为名接管了府邸。
"小姐被妖气所侵,需静养。"崔琰推门而入,手中把玩着那截断角,"表妹放心,那鹿妖关在玄铁笼里,等着冬至剥皮取角..."
青婵突然抓起妆镜砸去。崔琰轻松避开,却见她已将白玉短笛抵在喉间:"放了他,否则我立刻死在这里——你拿什么向国师交代?"
(十)
崔琰脸色大变。僵持间,窗外突然传来空灵的鹿鸣声。青婵转头望去,只见院墙上立着只通体银蓝的小鹿,口中叼着支金桂花枝。
"呵,还有同伙。"崔琰拔剑就刺,小鹿却化作流光消散。花枝落在青婵膝头,上面系着张字条:"月圆夜,万灵朝。"
她突然想起陆昭说过,终南山每逢冬至都有万灵朝月之典,届时百妖法力最盛...
锁链声哗啦作响。崔琰将镣铐扣在她脚踝上,冷笑道:"别做梦了,你连院子都出不去。"
青婵默默握紧断角。锋利处割破掌心,鲜血渗入角纹,竟隐隐泛起荧光。无人察觉,那些血珠正顺着木质纹理,悄无声息地流向大地深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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