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李怀安手中的折扇骤然断裂,扇骨刺破掌心,鲜血顺着月白袖口蜿蜒而下。
他自幼在姑苏城头听惯倭寇的哀嚎,自以为早已练就铁石心肠。
可方才那曲唢呐,竟让他想起第一次执剑杀人时,那倭童死前攥着他袍角喊的阿娘……
“好一个《安和桥》!”
李怀安喉间滚出一声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八弟这是要把江南的孤坟野鬼都招来帝京???”
李玄戈反手将唢呐抛给龟公,蹿下戏台:“六哥的《广陵散》杀气太重,弟弟这是给您驱驱晦气呐!”
他路过白袍卫,瞥了一眼他们的盔甲。
“省得这群活阎罗夜半撞邪,到处杀人!”
眼睛红红的千户一个没忍住,憋笑憋出了一阵鹅叫。
论缺德……
他家主子堪称大乾第一毒笋!
“琴艺比试……”
鱼幼薇倏地起身,广袖拂过泪痕未干的俏脸,在所有人屏息凝神时绽出梨涡浅笑,“梗王殿下赢了!”
四周死寂,无人反对!
李怀安垂眸盯着掌心血迹,温润嗓音裹着冰碴砸来:“幼薇判得草率了。”
他抬手指向檐角铜铃。
“《广陵散》奏罢,铜铃共振九十九响,暗合佛门极数,而八弟的唢呐……”
“六哥这就外行了!”
李玄戈停在鱼幼薇的身旁,牵着她的小手打断了李怀安,“弟弟这曲《安和桥》,震碎的是人心里的肮脏!”
他猛然转头盯着李怀安,笑得比唢呐还亮堂。
“您数数这满地的眼泪珠子,比不比铜铃金贵得多???”
“您敢摸一摸自己的良心,说自己没被……触动过???”
死寂!
四周依然无人反驳!
唯有白袍卫的鬼面盔下传来牙齿的摩擦声。
毫无疑问。
他们战无不胜的六殿下……
居然输了第一局!
“好,好一个牙尖嘴利!”
李怀安盯着两人交缠的衣袖,指节捏得扇骨咯咯作响,面上却浮起一抹森然笑意,“琴艺不过雕虫小技,八弟可敢与为兄再对弈一局?”
老鸨闻言,立即顶着红肿的脸,颤巍巍端上一副紫檀棋盘。
李玄戈大剌剌坐上太师椅,鞋子一勾,踢翻棋篓:“必需的,琴棋书画都得切磋,少一样都算你六哥虚张声势!”
李怀安已入座,两指拈起一枚白子。
“为兄曾在姑苏城头摆下生死局,败者需剜心剖腹,以肠为绳,悬颅示众。”
他指节轻叩棋盘,金石相击声如催命符。
“八弟若怕了……”
“此刻跪地求饶,为兄倒能赏你个体面。”
李玄戈翘着二郎腿,脸上露出了一抹玩世不恭。
“六哥这棋风,够下饭的!”
“不过弟弟倒有一个新规矩——”
他猛然倾身,双眼虚眯地盯着李怀安,“五子连珠定胜负!输了的脱光溜去护城河,给王八跳极乐净土!”
满堂哗然!
鱼幼薇广袖掩唇,笑得珍珠面帘乱颤:“极乐净土?莫不是殿下上回所说的养生舞?”
“那是给岳父大人的。”
李玄戈嘿嘿一笑,“六哥的是临时更改的,词儿都现编好了……‘六哥英明盖世,千年王八万年龟’!”
李怀安额角青筋暴起,白子嵌入棋盘天元位:“为兄三岁通棋谱,七岁斩国手,既然八弟想玩,那今日为兄便教教你何为棋道!”
黑子紧随其后,歪歪斜斜杵在边角,活似醉汉撒尿。
棋局渐酣。
白子如银龙盘踞,黑子似野狗刨坑。
李怀安指尖白子越落越急,棋盘上俨然绘出一幅《千里江山图》,山势险峻,杀机暗藏。
李玄戈却哼着小调,黑子东戳西点,却硬生生将棋局搅成《百鬼夜行图》。
然后。
白龙鳞片剥落,龙尾竟被五颗歪瓜裂枣的黑子连成闪电状,直劈龙首!
简单!
粗暴!
整个战局不到三分钟!
“五子连珠,闪电五连鞭!”
李玄戈一拍桌案,震得棋子蹦起三寸高,“六哥瞧这黑子的走势,像不像你裤腰带松了的样子?”
李怀安喉头腥甜上涌,手中白子一下子被捏出裂痕。
他苦心孤诣布的“屠龙局”,竟被这泼皮用市井无赖的招数撕得稀烂!
最离谱的是……
不到三分钟,他就彻底败下了阵!!!
“幼薇孤陋寡闻……”
鱼幼薇喉间发紧,更是觉得后颈发麻,“竟不知棋道还能这般……杀人诛心?”
一盘原本要下一两个时辰的棋局,就那般简简单单地结束了。
围观的人看得惊心动魄。
可结束时却也那么毫无征兆!
别说李怀安了,哪怕是她对上李玄戈,恐怕都要被活活的……
玩死!
她忍不住望向李玄戈,美眸中满是震惊。
这。
真的是传说中的梗王吗?
“这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李玄戈伸了一个懒腰,打了打哈气,“六哥在九重天布云雨,弟弟早钻地府掀了阎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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