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医院妇产科的灯依旧亮着。
李雪菲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手中握着那份刚刚被重新递过来的协议——放弃抚养权协议书。
这一次，不再是沈母咄咄逼人，也不是沈家律师团冷冰冰的威压，而是来自于医生办公室的一句：
“你再持续精神紧绷、夜间失眠，可能真的会导致胎盘早剥。”
“如果再出一次血，我们不敢保证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她不是没想过抗争。
她也不是不知道，签了这份协议，她就会彻底失去抚养权，从法律上、社会上，再无一点身份去守护这个孩子的成长轨迹。
可她太清楚了——现在的她，身体摇摇欲坠，公司处于舆论高压期，父亲还未完全康复。
她所有的力气，都快要用尽。
而沈母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筹码。
那是一份沈氏掌握的关于她父亲旧案翻查的核心材料。
只要她拒绝签字，这份材料就会在下周提交法院，李父将面临涉嫌“商业过失致人重伤”的再度起诉。
李雪菲再强，也不是铁打的。
她从长椅上起身，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很久，然后缓缓推门进去。
桌上那份协议安静地躺着。
她坐下，手指发颤，眼圈泛红，却努力稳住声音：
“我可以签。”
“但我有条件。”
她一字一句地说：
“第一，我要和孩子相处的权利——即便不是抚养，也不能剥夺探望与陪伴。”
“第二，不能隐瞒孩子我是他母亲的事实。”
“第三，我会亲手写一封信，等他长大后交到他手里。”
沈母当场沉脸：“你以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抬头，目光清澈如冰：“不，是你们不敢逼我逼到死角。”
“我若拼命，你们的孙子也未必能留得住。”
“你要我签，那我就要我的底线。”
几分钟后，律师沉默地修改条款，补充了探视权与母子血缘不隐瞒的协议附则。
她拿起笔，手一直在抖。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这一刻，没有愤怒，没有崩溃，只有无法承受的痛与绝望。
她想起曾在深夜一边给孩子念童谣一边加班的场景，想起孩子胎动第一次，她吓得哭笑不得地去查医学资料……
她多想告诉孩子：
“妈妈不是不要你，妈妈只是……保护不了你。”
眼泪砸在纸上，字迹晕开。
她一边签字，一边颤声念出那几个字：
“李……雪……菲。”
签完的那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
眼泪如决堤般落下，肩膀剧烈颤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仿佛灵魂被生生割裂出一半。
沈母在一旁冷冷看着，说了一句：“这是你最理智的决定。”
李雪菲却没有回应。
她只是缓缓站起，走出办公室，像一个刚经历了一场战役的士兵，踉跄地离开，连步伐都透着空洞。
她走到楼下花园，蹲在一棵小树旁边，抱着肚子，哭到声音全哑。
她一遍遍轻声说：
“对不起……”
“宝宝，对不起……”
“不是我不要你，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而另一边，沈君泽收到律师转发来的协议副本时，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
“她签了？”他不敢相信。
“她真的……签了放弃抚养权？”
律师沉默许久，只回了一句：
“她签的时候，眼泪滴在每一页。”
“但她一笔一画，签得比谁都清醒。”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声音嘶哑：
“为什么你们要逼她？”
“为什么你们可以逼她到这一步？！”
他疯了一样冲出办公室，驱车直奔医院。
可他到时，花园空无一人。
只有地上的落叶上，散着几滴干涸的泪痕。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李雪菲是真的，把她所有的爱、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尊严，留在了那一纸签名上。
她不是被打败了。
她是用尽最后的体面，把孩子从风暴里护了出来。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能替她分担哪怕一寸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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