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变小，最终化作地平线上的一个黑点。
青鸟背着小小的行囊，默默地跟在徐锋身后三步远的位置。这个距离，是她作为侍女的本分，也是她此刻内心状态的真实写照。
她感觉自己离公子，好像隔了千山万水。
自从走出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公子就变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人搀扶，走几步路就要喘气的病秧子；也不是那个躺在椅子上，眼神慵懒，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闲散王爷。
他还是他，容貌未变，衣着依旧华贵。可那挺拔如剑的背影，那每一步都仿佛丈量着天地的沉稳步伐，还有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万物都为之失色的锋锐，都让青鸟感到陌生。
她见过公子出手，在听潮湖底，在芦苇荡中，那是石破天惊的强大。但那时的强大，是藏在鞘里的，是需要时才会瞬间出鞘的绝杀。
而现在，他整个人，就是一柄已经出鞘的绝世神兵。他没有刻意散发气势，可走在官道上，无论是策马而过的江湖客，还是推着独轮车的农夫，都会下意识地避让开来，仿佛他身周有一片无形的领域，凡人不可靠近。
这种感觉让青鸟心惊，也让她……有些不安。
“公子……”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
“嗯？”徐锋的脚步没有停，声音平淡地传来。
“我们……不是要去东海武帝城吗？这条路，是往南，去往两禅寺和龙虎山的方向。”青鸟低声问道。她对天下的舆图了如指掌，自然知道他们走错了方向。
徐锋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看着一脸疑惑的青鸟，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那股凌厉的气机也随之收敛了几分，让她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去，当然要去。”徐锋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王仙芝是压轴大菜，在上菜之前，总得先把桌子上嗡嗡叫的苍蝇都清扫干净。”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南方，眼神变得有些深远：“龙虎山那帮牛鼻子老道，最近跳得太欢了。又是帮离阳续命，又是算计我那个好哥哥，现在还敢打别的主意。不上去敲打敲打，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执掌天道，可以为所欲为了。”
青鸟心中一凛。她立刻明白了。
公子这是要拿龙虎山开刀！
武帝城是目的地，但通往目的地的这条路，公子要让它铺满鲜血和敬畏！他不再满足于暗中布局，他要走到台前，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棋手。
“奴婢明白了。”青鸟不再多问，只是眼神中的坚定又多了几分。无论公子要做什么，她都会是那柄最锋利的枪。
“明白就好。”徐锋满意地点点头，“从现在起，换个身份。我呢，是个云游四方的郎中，姓徐，你就叫我徐先生。你嘛，就是我采药的徒弟，叫青儿。”
说着，他仿佛变戏法一样，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些瓶瓶罐罐和一些看起来很古怪的工具。他对着路边水洼照了照，三两下就在脸上鼓捣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他脸上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些，肤色也变得暗淡了些，那股天生的贵气被一种常年奔波的风霜感所取代。虽然依旧俊朗，但已经从一个让人不敢直视的王孙公子，变成了一个气质出尘、眼神深邃的游方先生。
“喏，你也变一变。”徐锋将一个小瓷瓶丢给青鸟。
青鸟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很快也完成了伪装。她本就清秀，略作修饰后，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山野丫头的质朴。
两人就这么换了身份，一路南下。
半个月后，龙虎山地界。
作为天下道门祖庭，龙虎山的山脚下，是一座繁荣的城镇。镇上人来人往，随处可见身穿各色道袍的道士。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火气。
徐锋和青鸟找了一家临街的茶楼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粗茶。
“先生，这龙虎山看着仙气缭绕的，不像有妖邪作祟的样子啊。”青鸟一边给徐锋倒茶，一边低声说道，已经完全代入了新角色。
“仙气？”徐锋嗤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却扫过茶楼里三教九流的客人，“这天底下，最藏污纳垢的地方，往往就是看起来最光鲜亮丽的地方。你看那些道士，一个个仙风道骨，可心里想的，却未必是清静无为。”
他的话音刚落，邻桌几个江湖人的谈话，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徽山那位女魔头，轩辕青锋，上龙虎山了！”
“哪个轩辕青锋？是那个年纪轻轻，就把自己老爹都给逼死的狠角色？”
“可不是嘛！听说她是为了求取一部道门无上典籍，才上了龙虎山。而且，是天师府的老祖宗，赵黄巢真人，亲自接待的！”
“赵黄巢？那不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吗？他还活着？”
“嘘！小声点！那等神仙人物，岂是我等可以议论的。听说啊，那位轩辕家主如今正在老祖宗的‘升仙台’上闭关清修呢，说是要借龙虎山的气运，一举突破陆地神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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