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窿里飘着股子旱烟味,陈青山鼻子一酸——这是老把头独门配的关东烟,掺了五味子和熊胆,大雪封山时能救命。
"东北往北,烟袋指路。"金铃儿突然哼起鄂伦春老调,腕上铜铃轻响三声。陈青山摸出怀里油纸包,里头裹着半截烟袋杆,铜锅上刻着"陈守山"三个字。这是十年前老把头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曾祖爷留下的念想。
烟袋锅刚贴上冰壁,忽地滋啦作响。冰层里竟显出道焦黄的烟油印子,曲曲折折指向东南。巴特尔用弯刀背敲了敲:"是老矿工的路标!我爷说过,闯崴子的淘金客都这么留暗号。"
七人顺着烟油印摸到个冰缝,里头卡着具冻尸。尸身裹着光绪年的羊皮袄,腰间别着鹿角烟袋——与陈青山手里那根正好凑成一对。林雪松眼尖,瞧见冻僵的手里攥着张俄文路引,盖的却是黑龙江将军府的印。
"光绪二十六年,瑷珲城发的过江证。"岩温用傣刀挑开冰碴,"这人是采参客,指甲缝里还有松油。"
陈青山掰开尸身右手,掌心赫然烙着双头鹰。金铃儿突然扯开尸身衣襟,露出胸口狼头刺青:"是七姓猎户!你们看这刺青手法——狼眼用的是鄂伦春染鹿血的针法。"
冰缝深处传来叮当声,像是铁器敲击。众人举着火把往里探,竟是个老矿洞。洞壁上用炭笔画着歪扭的熊瞎子,旁边题着满汉双文:"庚子年七月初八,陈把头带三十人由此入。"
"这是我曾祖的字!"陈青山摸着岩壁上的刻痕,"他带人进山找龙眼,是为破罗刹鬼的阵..."
话没说完,巴特尔突然吹灭两盏风灯。黑暗里,前方亮起几点幽绿火光。七八个戴狗皮帽的虚影正抡镐刨冰,嘴里哼着淘金号子。最前头的老汉掏出烟袋锅,在冰墙上磕了磕——正是陈守山那柄!
"是阴兵过道。"金铃儿往每人额头抹了把熊油,"跟着走,别出声。"
虚影穿过三道冰闸,停在一处穹窿洞窟。陈守山的烟袋锅突然插进冰墙,竟撬开扇暗门。陈青山刚要跟进,忽听身后林雪松低呼:"这冰里有东西!"
火把照去,冰层里封着十来具尸体,都穿着前清号衣。最骇人的是尸身胸口都长着碗口大的太岁肉,肉瘤里裹着东正教铜十字。
"这是当年进山的官兵。"岩温指着尸体绑腿,"看这系法,是吉林将军府的亲兵。"
暗门内突然飘来陈守山的烟味。众人跟进,见冰台上摆着三十多个桦树皮饭盒,里头的高粱饭早冻成冰坨。陈青山翻开个饭盒盖,背面用炭笔写着:"七月初九,罗刹神父带黑狗血破冰,众人阻之,亡十九。"
洞窟深处忽现火光。虚影中的陈守山正与穿黑袍的神父对峙,地上横着具被劈成两半的青铜狼雕。神父手里捧的经书哗哗作响,书页间竟夹着绺胎发!
"是归山的..."金铃儿话音未落,虚影中的陈守山突然转头,烟袋锅直指陈青山眉心:"陈家崽子,接稳了!"
一道青光闪过,陈青山手里的半截烟袋突然发烫。冰台上凭空出现行血字:"龙眼在鹰嘴崖,镇物是七姓祖坟。"
突然地动山摇,虚影消散。陈青山扑到冰台前,见血字下方还有行小字:"俄人盗我七姓先祖遗骨,混以陨铁铸棺,切记!"
"快看这个!"巴特尔在角落刨出个铁匣,里头装着七枚铜钱,分别刻着"陈、林、巴、岩..."等姓,"这是满人入关前老辈的殉葬钱!"
金铃儿突然扯开尸身衣领:"我明白了!罗刹鬼在咱祖坟里动手脚,是要坏七姓的风水根!"
洞外传来冰层碎裂声。七人钻出矿洞时,见鹰嘴崖方向飘着七盏红灯,摆的正是北斗阵。林雪松摸出罗盘,指针却直往地下钻:"是阴宅引魂灯!有人在动七姓祖坟!"
陈青山把两截烟袋锅拼在一处,铜锅里突然掉出卷鱼皮。展开竟是幅长白山水脉图,七处朱砂标记旁写着:"七姓祖茔,锁龙之钉。"
"明晚子时,北斗倒悬。"金铃儿望着逐渐猩红的月亮,"要破阵,得凑齐七姓后人守祖坟。"
忽然,远处传来鹿哨声。陈青山浑身一震——这是老把头教的救命哨,调子与陈守山虚影吹的一模一样!
哨声指引的方向,三十具冰尸正缓缓立起。为首的戴顶破毡帽,手里猎刀与陈望川那柄竟有八分相似。陈青山摸出怀里的山参须子嚼碎了,这是老把头教的提神法:"管他是人是鬼,总得给祖宗个交代。"
七盏风灯在雪地上连成线,恰似当年陈守山留下的烟油印。陈青山走在最前,烟袋锅在冰面上磕出串火星子,像极了百年前那个雪夜,曾祖爷带三十汉子进山时的火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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