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的晨雾还没散尽,老河工蹲在青铜鼎边敲烟袋锅。火星子溅在冰碴子上,滋啦一声燎出个小坑。"这参酒得窖上三年,"他眯眼瞅着鼎里的参王,"头年祛邪,二年养魂,三年才成敬山神的礼数。"
孙大炮把索宝棍往雪地里一杵,震得冰粒子簌簌往下掉:"要我说,该去趟干饭盆。光绪年间的老把头说过,那疙瘩的温泉眼能醒参。"他扯开羊皮袄,露出腰间别着的七个桦树皮酒囊,"正好带着参酒去试试水。"
金铃儿正往鹿筋绳上系铜钱,闻言抬头:"鄂伦春老辈人讲,干饭盆的温汤子通着山神爷的灶膛。谁要动了那儿的石头,灶火就得灭。"说着把铜钱按在鼎沿一划,铮铮作响。
岩温的傣刀突然出鞘半寸:"前头林子里有动静!"刀刃映出七个穿靰鞡鞋的人影,领头的鄂伦春汉子扛着狍子,老远就喊:"青山哥!老秃顶子的猎户捎信来,说七星会余党在梯子河炸鱼!"
陈青山抓起狼皮帽往头上一扣:"炸鱼是幌子,八成在捞当年鬼子沉的东西。"他解下腰间挂的青铜钉,钉尖在冰面上划出道印子,"老河工,您给掌掌眼,这钉子的血槽可还对路?"
"差着三分。"老河工掏出个铜烟锅比划,"宣统三年你太爷打这钉子时,血槽要顺着松花石的纹路开。"他忽然用烟锅敲了敲鼎耳,"你听这声,鼎肚子里有空腔!"
七个猎户搭人梯翻进鼎内,金铃儿的三姐金梅举着火把往夹缝里照:"这儿卡着个铁盒子!"她甩出鹿皮鞭卷住把手,拽出个锈迹斑斑的日军弹药箱。周卫国用刺刀撬开箱盖,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本泛黄的日记。
"康德十一年冬..."老萨满颤巍巍地念着封面上的字,"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他忽然剧烈咳嗽,羊皮袄里抖出块带血的帕子,"造孽啊!这帮畜生往温汤子里投过毒!"
众人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往梯子河赶时,老河工讲起了干饭盆的掌故:"那温汤子底下沉着块磨盘大的火石,早先年参帮抬着大货路过,都得往石头上撒把小米。光绪二十六年俄匪进山,有个毛子兵往汤眼里撒尿,当夜就浑身长疮..."
行至二道白河岔口,岩温突然蹲下摸雪地上的蹄印:"这狍子蹄印里掺着人脚印。"他抽出傣刀劈开冰层,露出底下冻硬的麻绳头,"是傣家捆山货的九股辫!"
孙大炮的索宝棍往山崖上一指:"快看那老鸹窝!"三十六个青铜铃铛挂在枯枝上,铃舌都系着褪色的红布条。金铃儿甩出铜钱打落个铃铛,凑近一闻:"有雄黄味儿,防长虫的。"
众人攀到崖腰,见个山洞被冰瀑封着。周卫国掏出父亲留下的工兵铲凿冰,铲头突然撞上硬物——是扇铸铁门,门环上拴着条人臂粗的铁链。七个猎户合力拽链子时,老萨满忽然喊:"且慢!这链子扣是七星会的盘龙结!"
陈青山摸出青铜钉插进锁眼,左右各转三下。铁门轰然洞开,霉味裹着张发黄的纸飘出来。孙大炮用索宝棍挑起纸片:"是伪满康德年的地契!写着梯子河水道归七星会管辖..."
洞内突然传出铁器碰撞声。金梅甩出鹿皮鞭卷住个黑影,竟是个穿关东军大衣的干尸,腰间别着把南部式手枪。岩温的傣刀挑开大衣前襟,露出里头七星会的狼头腰牌。
"这畜生我认得!"老河工突然啐了口唾沫,"康德八年进山测绘的鬼子参谋,化名刘三炮混进参帮..."他扯开干尸的衬衣,后背赫然刺着"七生报国"的日文刺青。
周卫国在洞角发现个铁皮柜,撬开竟是整箱的日军防疫服。金铃儿用鹿皮手套捏起支玻璃管:"里头泡着黑水,和温汤子冒的一个味儿!"
众人正要退出山洞,外头突然传来三声枪响。七个七星会余党驾着狗爬犁围住洞口,领头的独眼龙晃着炸药包:"陈青山!把参王交出来!"
孙大炮的索宝棍突然暴长三尺:"狗日的还惦记山神爷的宝贝!"棍头参须如活蛇般缠住炸药包,老萨满的萨满鼓同时重击地面。鼓声震荡中,七个猎户的弩箭齐发,箭杆上绑着的艾草团在空中炸成绿雾。
独眼龙被烟雾呛得睁不开眼,岩温的傣刀趁机劈断爬犁缰绳。受惊的狗群拖着空爬犁狂奔,将余党们甩进雪窝子。金梅的鹿皮鞭卷住独眼龙脚踝:"说!往温汤子投毒的是不是你们?"
"是...是太君留的方子..."独眼龙哆嗦着掏出个铝盒,"用温泉养毒菌..."话没说完,老河工的烟袋锅已砸在他天灵盖上:"养你祖宗!"
当夜众人在老秃顶子扎营,围着篝火烤狍子肉。孙大炮往火堆里扔了把松枝,火星子噼啪炸响:"早年间这山头出过七品叶参王,抬参那天下着红雪,参帮用鹿筋绳捆了九九八十一道..."
金铃儿忽然指向东南方:"你们听!"隐约有铃铛声顺风传来,混着苍凉的号子:"抬参那个走呦,过冰那个河..."老萨满猛地起身:"是参帮的老排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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