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油灯在炕桌上淌着泪,老萨满巴图尔用鹿骨针挑开陈青山的衣襟。三寸长的伤口横贯胸膛,皮肉外翻处结着冰碴,这是昨夜在鹰嘴崖被炼金傀儡所伤。
"那洋鬼子的寒气入骨了。"巴图尔往铜盆里撒了一把苔藓,热水顿时泛起了靛蓝色,"得用千年红松根配熊胆,蒸三天三夜拔毒。"
窗外这时传来了凿冰声。那日苏提着木桶进来,鹿皮靴上结满霜花。她舀了勺雪水浇在了陈青山的伤口,冰火相激的剧痛让他绷直了脊背。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头裹着块带血的玉髓:"从祠堂地窖找到的,贴着黄符封着。"
玉髓在灯火下透出血管似的纹路。巴图尔的银烟筒突然发烫,烟锅里的枯艾草腾起青烟:"这是镇山人的心头血凝的,当年你太爷爷......"
这时屯子西头突然传来一阵哭嚎声。三人冲出门时,见马厩方向腾起来一丈多高的青烟。猎户老吴家的媳妇瘫坐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一具裹白布的尸首——那是她家七岁的栓柱,孩子天灵盖嵌着一块硫磺晶,嘴角凝固着诡异的笑。
"第六个了。"那日苏蹲身掀开白布,孩子脖颈后的蔷薇烙印还在渗血,"月圆夜丢的魂,准是冲着......"
陈青山突然捂住心口。怀里的玉髓隔着衣料发烫,此时远处长白主峰方向传来了一声闷雷,可天上分明挂着一轮惨白的日头。巴图尔抓起一把雪抛向半空,雪花竟在空中凝成倒悬的十字架。
"今儿是冬月十五。"老萨满的骨铃在腰间震颤,"月全食当夜,山灵最弱。"
屯子入口的老槐树下已经聚满了人。七个被摄魂的娃娃躺在门板上,额间都用朱砂画着倒五芒星。女人们的哭声中,陈青山望见南山坡的乱葬岗腾起了磷火,那是光绪年间闹山匪时埋的万人坑。
那日苏解下嫁衣的银腰带,在雪地上摆出萨满星图:"要破这邪咒,得凑齐三样——孔雀胆、鹿神泪、镇山人的心头血。"
巴图尔用烟筒敲碎了祠堂的门锁。积灰的供桌下藏着一口樟木箱,掀开时霉味直呛人。箱底压着一件前清官服,补子上绣的麒麟眼珠竟是活的,转着圈的打量众人。陈青山抽出垫箱的族谱,宣纸间夹着一片带齿痕的桦树皮——是太爷爷临终前咬的,齿印间还渗着黑血。
"子时三刻,鹰嘴崖。"桦树皮上的满文突然渗出来血珠,"以血还血。"
屯子里最后的三只白羽鸡开始打鸣,此刻明明未到申时。那日苏往鸡笼子里撒了一把黄米,这些白羽鸡突然炸了窝,扑棱着往南山撞,羽毛掉落处腾起一丝硫磺烟。陈青山劈开了鸡嗉子,里头滚出一颗翡翠珠子,上面刻着哈布斯堡的鹰徽。
"他们这是在拿活物布阵。"巴图尔用银针挑破珠子,绿水溅在雪地上蚀出了一个六角星,"南山坟圈子怕是要出事。"
乱葬岗的雪泛着青灰色。陈青山的镇山印刚压上一块残碑,地底就传来了指甲挠棺板的声响。那日苏的银链缠住一截凸起的树根,拽出来的却是一具穿洋装的尸首——金发碧眼的,胸前的铜牌刻着"1909年北极科考队"。
"怪不得这些年闹白毛风。"巴图尔翻过尸身,后脑勺嵌着一块山髓晶,"洋鬼子在龙脉上钉桩子。"
这时坟圈子的深处突然亮起了绿火。七具棺材破土而出,排成炼金术的硫磺阵。阵眼处跪着一个穿修士袍的冰尸,双手托举的铜盘里盛着七颗人心,每一颗上面都凝着霜。
陈青山挥印砸向冰尸,铜盘里的人心突然睁眼。血雾腾起的刹那,那日苏的银腰带缠住他的腰际,鹿皮靴在棺盖上连点数下。巴图尔的骨铃摇得急如骤雨,老萨满的祭词在风里断断续续:"正北坎水位......西南离火......"
月轮爬上东山时,坟圈子已沦为了修罗场。陈青山的后背抵着残碑,镇山印上的狼牙章崩了角。那日苏的嫁衣裂了三道口子,银饰碎了一半。巴图尔最惨,左臂让棺材板夹得见了骨,却仍攥着那串沾血的骨铃。
冰尸这时突然裂成两半。腔子里掉出一卷羊皮,铺开来是一张南极的地形图,标红的据点正对长白主峰。陈青山用印泥拓下图纹,发现墨迹里混着人血,舔一口腥中带着苦。
"是镇山人的血。"巴图尔瘫在棺材板上喘气,"你太爷爷那辈就被盯上了。"
这时屯子方向传来了第二阵哭嚎。这次是七十岁的赵嬷嬷,她家炕洞里钻出来一窝白毛黄鼠狼,叼走了供在祖宗牌位前的玉镯。陈青山赶去时,那畜生正蹲在房梁上学人笑,眼珠绿得渗人。
那日苏甩出一根银链缠住房梁。陈青山刚跃上炕沿,整铺火炕突然塌陷,露出底下两丈宽的地窖。九个琉璃罐码得齐整,每一个都泡着山民的眼球,罐底下贴着德文标签。
"宣统三年的东西。"巴图尔用烟筒敲碎个罐子,福尔马林溅在祭坛上,"那会儿有洋教士来屯里传教,说是能治癔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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