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长白山笼罩在青灰色的雾气里。陈青山蹲在仙人洞前的石碑旁,指尖抚过碑面上被硫磺腐蚀的凹痕。昨夜那场诡异的雪停得突然,积雪下露出这块光绪三十四年立界碑,背面爬满藤蔓状的裂纹,隐约可见底下藏着的傣族符文。
"这裂纹不对劲。"那日苏用银簪挑开一片苔藓,簪尖突然被什么吸住似的贴在碑面,"像是被人故意刻出来的。"
陈青山拔出镇山钉,钉尖沿着裂纹走向轻轻刮擦。随着碎屑簌簌落下,裂纹逐渐显露出真容——那不是自然形成的裂痕,而是用极细的錾子精心雕琢的密文,每个转折处都嵌着粒芝麻大的翡翠碎屑。
宝音老汉举着火把凑近,火光在碑面上跳动,那些翡翠突然同时泛出幽光。裂纹在光影变幻中重组,竟浮现出一幅微缩的山脉地形图,图上七个红点连成北斗形状,最亮的那颗正对应着他们脚下的仙人洞。
"这是......"陈青山突然噤声。镇山钉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钉尾铜铃发出蜂鸣般的震颤。他猛地抬头,看见洞口的藤蔓无风自动,叶片背面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那日苏的银链已经缠上手腕,链环间的孔雀纹路渗出靛蓝色汁液:"碑文在吸火把的光。"
果然,火把的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仿佛被石碑吞噬。宝音急忙换上新火把,却在点燃瞬间惊叫出声——新火把燃烧的火焰竟是诡异的青白色,照得人脸发绿,在岩壁上投出扭曲如鬼魅的影子。
"退后三步。"陈青山将镇山钉横在胸前。钉尖刚触及碑面,裂纹里的翡翠突然爆出刺目强光。宝音手中的火把应声炸裂,飞溅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德文单词:(小心)。
地面开始震动。石碑底部渗出沥青般的黑液,所过之处杂草瞬间枯死,露出底下埋着的青铜链条。陈青山眼疾手快地用镇山钉卡住链条,钉身与金属摩擦迸出蓝紫色火花。链条另一头延伸进仙人洞深处,绷直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有人在洞里。"那日苏耳贴地面,"是铁器拖行的声音。"
陈青山拽着青铜链后退三步,链条突然自行抽动,碑文上的翡翠接连爆裂。飞溅的碎屑中,裂纹彻底重组完毕,现出满汉双语写就的警告:
"此界碑乃光绪三十四年中德勘界所立,凡我华夏子民,慎勿开启山髓晶之门。德人狡诈,借勘界之名,行盗脉之实。傣族兄弟以血咒封之,鄂伦春萨满以魂镇之,犹恐不足......"
碑文后半截被某种强酸腐蚀,只残留几个模糊的德文字母。陈青山用镇山钉尾刮下些腐蚀物,放在鼻尖一嗅,是水银混合硫磺的味道——与南极日记记载的炼金药剂完全相同。
洞内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三人循声而入,火把照亮洞壁上新出现的爪痕——不是野兽的抓痕,而是某种机械爪留下的规整沟壑,沟壑边缘凝结着银白色的菌丝。陈青山的镇山钉刚靠近菌丝,那些丝状物就自动蜷缩,露出底下刻着的德文编号。
"第十三个地点,第七号标记。"那日苏对照着碑文上的地图,"他们在长白山至少埋了十二处炼金阵。"
宝音的火把突然照到洞底一堆异物。那是七具穿晚清服饰的干尸,围成圆圈跪坐,每具尸体掌心都捧着块山髓晶碎片。干尸中央的地面凹陷成六芒星图案,星芒交汇处嵌着块铜板,板上用满文刻着"吉林机器局监制"。
"是当年勘界的工匠。"陈青山蹲下身细看,发现干尸的耳后都刺着微型双头鹰纹身,"被灭口后做成阵眼了。"
那日苏的银链突然自行飞向洞顶。链环缠住一根垂下的钟乳石,石尖正滴落混着金粉的液体。陈青山举高火把,这才看清洞顶布满人工开凿的凹槽,槽内流淌的水银构成一幅巨大的炼金阵图,与南极冰城地宫所见如出一辙。
"坎位有东西。"宝音的声音发颤。他指着干尸圈正对的岩壁,那里凸起个兽首形状的石雕,兽嘴大张,露出里面青铜铸造的机关齿轮。
陈青山将镇山钉插入兽口。齿轮转动声震得洞顶水银簌簌坠落,地面六芒星突然裂开,升起个水晶匣子。匣内铺着褪色的红绸,上面躺着半张发黄的《中德勘界条约》,条约边缘粘着几根灰白头发。
"这不是官方条约。"陈青山展开纸张,背面用德文写着附加条款,"德方以测量仪器抵偿部分赔款......"他猛然顿住,条款下方列着的仪器清单里,赫然包括"山髓晶开采设备十二套"。
那日苏突然按住条约某处。在火把照耀下,纸面浮现出隐形墨水绘制的剖面图——长白山地脉被标注成七条金龙,每条龙的逆鳞位置都画着炼金符号。最骇人的是,图侧标注显示这套图纸共有一式两份,另一份现存于"汉堡地质学会"。
宝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先前没注意到的洞壁角落——那里堆着几十个玻璃罐,每个罐里都泡着只人类右耳,耳垂上穿着刻数字的铜牌。最近的罐子上贴着1912年的标签,正是南极探险队失踪的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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