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梳像活物般绞住发丝,我听见头皮传来细微的撕裂声。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血色嫁衣的袖口从镜中探出半寸,暗金滚边绣着的并蒂莲沾着泥浆。
"别碰那面镜子!"
苍老的暴喝在身后炸响,桃木梳"咔"地断成两截。我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冰凉的金属床架。穿墨绿色棉袄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站在门口,她枯瘦的手腕上缠着五色丝线,线头拴着个铜铃铛正嗡嗡震颤。
"周阿婆,您怎么..."我认出是昨天在楼下见过的老人。
"戌时三刻阳气衰,还敢对着阴镜梳头?"她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拐杖重重杵在地板裂缝处。那些翘起的木刺突然渗出黑水,空气里弥漫着腐肉般的腥臭。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东王大姐冲进来时差点被门槛绊倒。她看到断成两截的木梳,脸色瞬间比墙灰还白:"这东西明明锁在201的抽屉里..."
"十九年都没镇住,现在倒会自己长腿了。"周阿婆冷笑一声,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镜面右下角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像道歪斜的嘴角。
王大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林小姐,我给你换间房!三楼还有..."
"整栋楼都是她的梳妆匣,躲到天台也逃不过。"周阿婆用拐杖挑起那缕被绞断的头发,发丝在接触到木杖的瞬间蜷缩成灰烬,"今夜子时,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让镜子里照出你的脸。"
她们离开后,我发现断梳的裂口处嵌着半片指甲。暗紫色的甲面上雕着并蒂莲,和嫁衣袖口的纹样一模一样。窗外飘起细雨,对面楼顶的避雷针上挂着个破风筝,褪色的绢布在风里展开成女子窈窕的身形。
凌晨两点十七分,我被滴水声惊醒。
"嗒、嗒、嗒......"
水珠坠落的节奏与昨夜梳头声完全重合。我摸到手机刚要解锁,屏幕上突然映出一团模糊的红影——那个女人正站在我枕头右侧,湿漉漉的长发垂在我耳畔。
我死死咬住舌尖不敢动弹。腐坏的檀香味越来越浓,后颈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人用梳齿轻轻刮擦我的脊椎。被单下的右手摸到白天藏在枕头下的美工刀,刀刃弹出时发出"咔"的轻响。
滴水声戛然而止。
手机自动亮起,锁屏照片上的闺蜜小雨突然转动眼珠。她张开的嘴里涌出大股黑发,屏幕上弹出电量不足的警告,红光闪烁间,我看见镜中浮现出半张惨白的脸。
那是张被水泡胀的面孔,肿胀的嘴唇缝着朱砂浸染的红线,左眼窝里插着把木梳。
"啊!"
我翻身滚下床的瞬间,镜中伸出十根白骨嶙峋的手指。涂着蔻丹的指甲擦过我耳垂,在墙面留下五道抓痕。木地板缝隙里涌出黏稠的黑水,无数头发像蠕虫般从排水口往外钻。
"叮——"
楼道里的消防警报器突然轰鸣。红光透过门缝在地板上投出血色条纹,那些蠕动的发丝触电般缩回镜中。我连滚带爬扑向电灯开关,日光灯管闪烁的瞬间,镜面映出我背后站着个穿藏青寿衣的老头。
他手里提着盏白灯笼,纸糊的灯罩上写着"引魂"二字。
灯光大亮时,镜中只剩我惨白的脸。但梳妆台边缘分明留有湿漉漉的手印,水迹正顺着桌角往下淌,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第二天清晨,我在物业办公室堵住了王大姐。她正在烧纸钱,不锈钢盆里的火苗蹿得老高,灰烬在空中聚成旋涡。
"201室到底出过什么事?"我把断梳拍在桌上,缠绕的发丝突然立起来指向西北方。
王大姐手里的纸元宝掉进火盆,火舌瞬间吞没了金箔:"03年拆迁那会儿,苏家祖坟里挖出三十口红棺...当时参与的人都..."她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黑血。
窗外传来尖锐的刹车声。我们冲出去时,看见周阿婆倒在血泊里。她干枯的手直挺挺指向五楼,缠着五色丝线的手腕上爬满青黑色血管。最诡异的是她的头发——昨天还灰白相间的发丝,此刻竟全部变成了雪白色。
"让开!"
穿藏蓝制服的保安推开人群,他后颈的癞疮不知何时溃烂成铜钱大小的血洞。我注意到他胸牌上的名字:张建国。这正是昨天登记簿上2005年当值的保安名字。
急救车的鸣笛声远去后,我抬头望向五楼。502室的窗帘后隐约立着个人影,看轮廓像是个穿长衫的男人。当我眨眼的瞬间,那人影突然分裂成三个,齐刷刷地朝窗户伸出手臂。
回到房间时,梳妆台的位置偏移了十五度角。镜面裂痕已经蔓延成蛛网状,裂缝里卡着片暗红色织物。我用镊子夹出来时,发现是块绣着"苏"字的盖头残片。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上百条未读消息喷涌而出。业主群里炸开了锅,有人上传了昨夜消防通道的监控截图——画面里穿嫁衣的女人正提着白灯笼上楼,她身后跟着串湿漉漉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嵌着半截木梳。
302室的门把手上,晴天娃娃的眼珠不知被谁换成了纽扣。当我经过时,其中一颗纽扣"啪嗒"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时突然裂开,露出半颗带血槽的人类臼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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