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生锈的消防梯不断的滴落下来,在积水的天井里敲击出了连绵的鼓点节奏。苏棠抱着装满设计图纸的纸箱站在了公寓304室的门前,后颈此时突然落下一滴冰凉——她抬头发现三楼天花板的霉斑正在渗出黄褐色的液体,像极了腐烂了的橘子表皮渗出来的汁水。
"小心那盏灯。"一个沙哑的警告声从背后传来。苏棠转身时只瞥见墨绿色旗袍的一角闪过了楼梯的转角,空气里残留着浓烈的樟脑丸气味。她这才注意到门廊吸顶灯的灯罩里积满了飞蛾的尸体,其中有几只还保持着扑向光源的振翅姿态。
搬家师傅抬着最后一件藤编衣柜经过时,对门304室突然传出来金属碰撞的脆响。苏棠这时看着大学室友林南从防盗门后探出了头,右手举着的六角铜铃风铃还在微微晃动。铃身布满了孔雀蓝色的铜锈,十二个铃铛边缘都刻着细小的爪形纹路,中央铃舌竟是一根缠绕着红线的森白指骨。
"乔迁新居的礼物。"林南晃了晃风铃,骨制铃舌撞在内壁上发出闷响,"这是我在清迈古董市场上淘到的,据说是高僧用往生者的..."他的话刚说到一半,隔壁302室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整条走廊的声控灯突然应声熄灭。
黑暗中,苏棠听见林南的呼吸声变得异常粗重。当应急灯亮起时,她发现这位以胆大着称的探险博主正死死的攥着门把手,指节发白如同溺水者般抓着浮木。风铃的铜片在刚才的碰撞中裂开了细小的纹路,裂缝里渗出来某种暗红色的黏液,转眼之间竟又消失不见。
"要不还是别挂了吧?"苏棠接过风铃时迟疑地说道。当铜铃入手的瞬间,她仿佛听见无数细碎的私语从铃舌处渗出来,像是有人隔着毛玻璃在哼唱着安魂曲。再凝神细听时,又只剩下空调外机在雨幕中的嗡鸣。
林南这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了她的皮肤:"记住,绝对不要挂在正对门窗的位置。"没等她追问原因,302室里又传出来玻璃碎裂的声响。等苏棠揉着发红的手腕抬头,对门早已经重重的关上,只有几缕潮湿的发丝卡在304室的门缝里,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摆动。
当暮色降临时,苏棠站在折叠梯上调整风铃的挂绳。铜铃在穿堂风中保持着诡异的静止,六枚铃片上的爪痕全部指向了床头的方向。此时她突然想起下午遇见的旗袍老太太,那人此刻正在天井里烧纸钱,跃动的火光将佝偻的身影投射在雨水斑驳的玻璃窗上,纸灰混着雨丝粘在她的纱窗上,像极了溃烂的皮肤组织。
子夜零时十三分,苏棠在持续不断的金属摩擦声中惊醒。空调显示屏的蓝光里,悬挂在床头的风铃正以钟摆的节奏左右晃动,可所有窗户此时都紧闭着。她摸到手机想打开手电筒,却发现手机屏幕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那是三小时前还不存在的损伤。
当第一道闪电劈亮房间时,苏棠看见风铃周围的空气产生了油膜般的虹彩。六枚铜片彼此撞击却未发出应有的清响,反而像是用指甲反复刮擦着黑板。最外侧的铃片上,午后出现的裂缝正在缓慢扩张,暗红色黏液形成细小的泡沫,在铃片边缘聚集成眼球状的凸起。
她哆嗦着摸向床头的电灯开关,却发现整个电路系统都已经瘫痪了。黑暗中,衣柜的移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滑开的缝隙里渗出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寒气。苏棠僵直地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仿佛有人正从衣柜的深处爬出来,潮湿的拍打声在地板上拖拽出黏腻的轨迹。
"只是搬家太累的原因导致产生幻觉了。"她拼命的说服自己,她伸手去够枕边的安眠药。指尖刚触到药瓶,整张床铺突然剧烈的震颤,风铃发出类似防空警报的尖锐嗡鸣声。衣柜移门在巨响中自动闭合,震落的衣架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暴风雨在凌晨三点时达到了顶峰。苏棠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雨水在阳台的推拉门上蜿蜒出血管般的纹路。手机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十五天都是暴雨,特别提示栏用红字标注着"注意防范次声波引发的焦虑症状"。当她终于昏沉睡过去时,没发现卧室的门缝下正渗出一滩沥青状的黑液,那些粘稠的物质在地板上汇聚成婴儿手掌的形状,缓缓地爬向了仍在自主摆动的风铃。
晨光初现时,苏棠被门铃声惊醒。物业管理员站在积水的走廊里,手中维修单的备注栏潦草地写着"304室空调漏水投诉"。她正要解释自己住在303室,对方却像被烫到似的后退了两步:"这层楼根本没有303室的编号。"
管理员逃也似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间后,苏棠转头看向自家的门牌——黄铜号码牌上的"303"三个数字正在氧化发黑,边缘翻卷起类似烧伤疤痕的皱皮。她伸手触碰的瞬间,整块门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露出底下被水泥覆盖的原始编号:304-2。
此刻外面的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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