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倒灌进鼻腔的窒息感让我想起七岁那年的溺水经历。血卦在雨水中荡漾,"水山蹇"的纹路突然崩解开始重组,变成急诊科电子屏的绿色代码。我撑起半边身子时,掌纹里嵌着的冰碴正在融化,折射出住院楼顶季明城模糊的身影。
"地基......"林晓萌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她右手已经结满了冰霜,"混凝土搅拌车的行车记录......"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我背起她时发现后颈嵌着半张黄符,符纸边缘的焦痕与祖父手札上的驱邪符如出一辙。
住院部大厅的电子日历显示00:00,日期却停留在三年前七月十七日。保安亭此时空无一人,监控屏幕布满了雪花噪点,唯有电梯楼层指示灯在疯狂的跳动。当我把万能钥匙插进货运电梯控制板时,钥匙齿突然渗出来青黑色的黏液,在腐蚀出焦糊的孔洞。
负二层门打开的瞬间,阴风卷着冰碴扑面而来。手电光照出墙上密集的抓痕,每道裂痕深处都嵌着半截指甲。冷藏库铁门虚掩着,门缝溢出的寒气在地面凝成卦象,与停尸房的血渍图案完全重合。
"这是当年浇筑地基的速凝剂。"林晓萌这时突然开口,她瞳孔上蒙着一层白翳,"季明城把骨灰混在混凝土里......"话音未落,整面墙的抓痕突然渗出来黑血,几百个掌印在墙面蠕动,像被困在琥珀里的飞蛾。
冷藏库中央的水泥柱布满龟裂,裂缝中伸出来一截缠绕红绳的枯骨。我抡起消防斧劈向立柱,斧刃触及混凝土的刹那,整栋楼响起凄厉的哀嚎。飞溅的碎渣里混杂着人骨的碎片,某块额骨上还粘着褪色的手术帽。
地面这时突然塌陷,我们坠入冰冷刺骨的水潭。防水手电照亮水下密密麻麻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残缺的器官。林晓萌的护士服在水流中展开,露出后背用朱砂刺的锁魂阵——和季明城办公室暗格里的图纸完全一致。
"当年我负责处理医疗废料。"她吐出来一串气泡,声音在水底格外清晰,"季明城让我把死者肝脏埋在护城河道......"水流突然湍急,无数根红绳从罐口射出,将我们拖向了深渊。
就在我的肺叶快要炸裂时,头顶突然亮起了幽蓝色的冷光。季明城站在水面的上方,他崭新的白大褂一尘不染,胸牌依旧泛着银光。当我们浮出水面,发现身处住院楼地基下的巨大溶洞,钟乳石上挂满了冰晶化的胎盘。
"多完美的养尸地。"季明城抬手轻触了一下石壁,冰层下立即浮现出几百张痛苦的人脸,"当年风水先生说这里阴气聚而不散,正适合......"他突然掐住自己脖子,指缝里钻出灰夹克男人的腐肉。
这时溶洞突然开始震颤,红绳从四面八方射来。我拽着林晓萌躲到石笋的后方,她突然咬破手指在我掌心画符。血液触及皮肤的刹那,祖父刺青在我的锁骨处发烫,桃木剑虚影破体而出,斩断了袭来的红绳。
"用这个!"林晓萌将手术刀刺进自己心口,沾血刀尖竟发出金光,"阵眼在他左胸第三肋间隙!"她咳出的冰碴在空中组成锁魂咒纹样,与我手臂上的符咒产生共鸣。
季明城身体正在龟裂,灰夹克男人的头颅从他肩胛处钻出。两套声带同时嘶吼,震落了洞顶的冰锥。我握紧染血的手术刀冲刺时,地面突然钻出无数支医疗废针头,穿刺伤带来的剧痛反而让视线清明。
桃木剑虚影与手术刀重合的瞬间,季明城胸口爆出青白色火焰。他撕开了皮囊,露出内部冰晶化的骨架,上百条红绳从心脏处延伸至整个溶洞。我挥刀斩断主脉时,冰层下的人脸集体发出解脱的叹息。
"你根本不懂......永生......"季明城的右半张脸开始融化,"借尸还魂......才是医学的......"他的话语被钟乳石坍塌的轰鸣淹没,灰夹克男人彻底挣破躯壳,腐烂的指尖触到了我的喉结。
林晓萌这时突然从后方扑过来,她心口涌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符咒。灰夹克男人发出痛苦的尖啸,转身掐住了她的脖颈。我趁机将手术刀扎进他左胸的阵眼,刀刃传来的触感像是刺穿冻硬的尸蜡。
溶洞开始崩塌,承重柱接连断裂。我拖着林晓萌游向水潭漩涡时,身后传来季明城癫狂的笑声。他在冰晶中重塑身形,新生躯体布满了缝合线,每道伤口都涌出浸泡福尔马林的脏器。
"小心!"林晓萌把我推向岩缝,自己却被红绳缠住了脚踝。季明城手掌穿透她胸膛的瞬间,我看清他指间缠绕的正是当年手术室用的羊肠线。林晓萌用最后力气扯断颈间的红绳,燃烧的符咒照亮她释然的微笑。
地下水这时突然暴涨,将我们冲进地下暗河。在失去意识前,我隐约看见祖父虚影站在河岸,桃木剑划出的金光劈开季明城的冰棺。三百个透明人影从剑光中升腾而起,顺着河道飘向来的地方。
醒来时我躺在急诊科的担架床上,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画出金线。护士说我在住院部后巷昏迷,手里攥着半张染血的手术记录单。林晓萌的工位收拾得一尘不染,电脑里所有值班记录都查无此人。
季明城的死讯在午间传开。尸检报告显示他心脏布满的黑色指痕,像是被冰冻多年的尸体掐过。我站在新住院楼奠基碑前,水泥缝隙里渗出猩红液体,汇成小小的"谢"字。
值夜班时,监控室送来一盒匿名快递。打开是祖父失踪多年的罗盘,指针永远指向地下车库。我在B2层角落发现焦黑的符纸灰堆,灰烬中埋着林晓萌的护士胸牌,背面用血写着生辰八字——她本该在三年前就死去。
梅雨季来临时,医院开始流传新的怪谈。实习医生说每次暴雨夜经过急诊大厅,都能看见穿灰夹克的男人在自动挂号机前徘徊。我摸着锁骨处已经淡化的刺青,把祖父的罗盘锁进了值班室的保险柜。
清晨交班前,我鬼使神差打开三号观察室的储物柜。那件染血的灰夹克整齐的叠放着,口袋里有张被水泡烂的字条:"下一个轮回开始于......"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但能辨认出是季明城的笔迹。
窗外又开始下雨,积水倒映着住院楼顶的霓虹灯牌。在血色光影中,我看见上百个透明的人影正沿着外墙攀爬,他们手腕上的红绳在雨夜里泛着微光,像一串永不熄灭的警示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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