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掉！立刻换掉！"南京来的王奶奶拍着轮椅扶手，她身后二十多位大陆老人齐声附和。台湾音乐治疗师小林抱着吉他不知所措，她刚弹完《望春风》的前奏。
我赶到活动中心时，雨晴正和她父亲隔空对峙。岳父的台湾腔比平时尖利："用母语才能唤起长者记忆，这是科学！"雨晴反手调出手机数据："但85%大陆住户给闽南语歌打一星！"
"那也不能全放《茉莉花》！"岳父的助理郑小姐突然插话，"昨天陈爷爷听《我的祖国》血压都高了！"
我正想劝架，裤腿突然被拽住。低头看见向暖仰着小脸："爸爸，我们幼儿园..."她踮脚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眼睛一亮。
十分钟后，二十个穿汉服的小朋友鱼贯而入。向暖站在C位，奶声奶气起头："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当孩子们唱到"还有一位老船长"时，我瞥见陈爷爷颤抖着举起右手——1949年，他正是那艘船的轮机长。
警报响起时已近凌晨。监控画面里，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正在研发部电脑前插U盘。保安科长老周嘟囔："第三次了，每次都挑配方组值班空档..."
雨晴突然倒吸冷气。暂停的画面放大后，那个侧影耳垂上的三颗碎钻耳钉格外刺眼——台北美容专科同窗苏雯的招牌标志。
"不可能..."雨晴翻出同学会合照，手指悬在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脸上。我默默调出通讯记录：过去一个月，郑秘书与苏雯有47条通话记录，最长一次达2小时18分。
第二天产品发布会上，竞争对手"东方美"的新品介绍PPT赫然出现我们核心成分"七白复合物"的分子结构图。雨晴死死盯着台上的苏雯，对方却朝她举杯，口红印在杯沿弯成挑衅的弧线。
"南京人做菜跟打翻盐罐似的！"台湾股东李先生舀着雨晴父亲带来的佛跳墙，却对桌上的金陵盐水鸭嗤之以鼻。
雨晴"啪"地放下筷子，调出手机里的检测报告："根据最新数据，台湾蚵仔煎每100克含钠412mg，而南京盐水鸭只有..."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向暖正用勺子把佛跳墙的汤汁往我做的鸭血粉丝汤里倒。
"阿暖！"雨晴想制止，女儿却突然清晰地说："阿公的汤最好喝！"满桌寂静中，岳父的筷子尖微微发抖。他夹起一块沾满女儿口水的鸭血，放进嘴里嚼了很久。
"其实..."他突然用闽南语说，"我妈妈是山东人，她做的菜...比这还咸。"大陆股东们愣了几秒，突然爆发出大笑。
我加班到深夜，发现雨晴不在家。正要打电话，养老院APP弹出提示：【您的配偶正在台胞区3F】。
赶到时，雨晴正躲在绿植后偷拍。顺着她镜头方向，郑秘书和苏雯在露台交头接耳，苏雯递出个文件袋。雨晴的手指已经按在报警键上，我赶紧拦住："等等，你看郑秘书的表情..."
画面里郑秘书眼眶发红，接过文件袋时甚至鞠了一躬。苏雯突然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破涕为笑——那口型分明是"生日快乐"。
回家路上，雨晴翻着偷拍的照片发呆。其中一张特写显示，文件袋露出的纸角印着"退休欢送会流程"，落款日期正是岳父明年的生日。
"所以那些泄密..."雨晴声音发颤。我点点头："记得吗？上个月郑秘书问过你父亲最喜欢哪款'七白膏'。"
音乐治疗危机一周后，小林老师突然申请调岗。临走前她塞给我一张光盘："请在我走后播放。"
当天下午，当《月亮代表我的心》前奏响起时，老人们纷纷皱眉——直到第一段突然变成闽南语。大陆长者们正要抗议，第二段又转回普通话。神奇的是，患失智症的陈爷爷突然用山东话跟唱起来，南京张奶奶居然自然接上台语段落。
"这..."雨晴父亲霍然站起。监控室里，小林红着眼圈解释："我花一周时间研究每位长者的籍贯...陈爷爷是山东人，49年去的台湾..."
歌声飘向露台，那里新挂了块木牌，是向暖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这里离山东297公里，离台北319公里，离记忆0公里。"阳光把三个数字照得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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