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艾玛打断道,"我们说好不谈这个的。"
"我只是好奇一个成年男人的生活规划。"施耐德先生切开盘里的香肠,"旅游旺季要到了,因特拉肯需要双语导游。"
"实际上..."我深吸一口气,"我昨天去旅行社问了,但他们需要流利的德语和法语,我的水平还不够。"
"你可以先做中文团。"施耐德夫人温和地说。
"瑞士的中国游客更喜欢当地导游。"我苦笑着解释,"他们觉得...呃,觉得中国导游不够'正宗'。"
晚餐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回家的路上,艾玛紧紧攥着我的手。
"别在意爸爸的话,"她说,"他只是...习惯为每个人操心。"
"他说得对。"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路灯,"我不能一直做个无业游民。"
"你才来三周!"艾玛靠在我肩上,"适应需要时间。"
那晚我久久无法入睡。艾玛在身边均匀地呼吸,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我轻轻起身,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这是我来瑞士后新染上的习惯。
黄山现在应该是清晨了吧?奶奶该起床了,旅行社的同事们应该正在点名准备带团。而我在这里,在一个美得像明信片却陌生得让人心慌的地方,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手机屏幕亮起,是奶奶的信息:"朗朗,最近怎么不视频了?工作忙吗?"
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句:"挺好的,别担心。"
"爽朗!快来看!"艾玛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我正在厨房尝试用瑞士的电磁炉煮粥,闻言赶紧跑过去。艾玛指着电脑屏幕,兴奋得像个孩子:"上海国际学校!他们在招德语老师!"
我凑近看那则招聘广告:"要求中英双语,有教学经验...艾玛,这简直为你量身定做的。"
"我已经申请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成功,我们就可以去中国生活!"
我僵住了。这个"我们"来得太突然。过去两个月,我们默契地避谈未来,仿佛只要不说出口,分别就不会来临。我的旅游签证还有三周就到期,而艾玛刚刚续签了教师合同。
"你...想跟我回中国?"我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不呢?"艾玛转过身面对我,"你在这里找不到归属感,而我一直想去中国教书。这不是很完美吗?"
完美吗?我脑海中闪过奶奶独自在院子里晒被单的身影,闪过施耐德先生听到这个消息时可能的反应,闪过我们在黄山和因特拉肯之间来回拉扯的未来。
"你父母会同意吗?"我问。
艾玛的笑容淡了一些:"我已经28岁了,爽朗。这是我的人生。"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有了争执。艾玛不明白我的犹豫,而我无法解释那种被撕裂的感觉——一边是对奶奶的责任,一边是对艾玛的爱。
"我以为你会高兴。"她抱着枕头坐在床的另一侧,"我们可以一起在中国生活,你继续做导游,我教书..."
"我当然高兴。"我试图去拉她的手,"只是...奶奶年纪大了,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我们可以接她一起住!"
"她不会离开黄山的。"我苦笑,"她连县城都不愿意去,更别说国外了。"
艾玛沉默了。月光下,我看到她眼里闪着泪光。
"所以..."她的声音很轻,"我们要一直这样分开吗?你在瑞士不开心,我在中国也不一定适应...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我没有答案。那一夜,我们背对背躺着,中间仿佛隔着整个阿尔卑斯山脉。
转机出现在一个意外的场合。艾玛的学校组织郊游,她软磨硬泡让我当志愿者帮忙照看孩子。我们带着二十多个小学生去参观因特拉肯的观光博物馆,正巧遇到一个迷路的中国旅游团。
"请问梦幻山坡怎么走?"一个阿姨焦急地拦住我们,"导游说十分钟后集合,我们找不到路了!"
我本能地进入导游状态,用中文详细指了路,还画了简易地图。阿姨千恩万谢,硬塞给我一包中国瓜子。
"你刚才真帅。"艾玛悄悄说,"像个超级英雄。"
"职业本能而已。"我笑着把瓜子分给孩子们。
没想到第二天,那位阿姨的导游找上门来。他是瑞士华人,姓林,经营一家专门接待中国游客的旅行社。
"听说你是黄山导游?"林先生递给我名片,"我们需要会讲方言的导游,江浙沪的客人特别喜欢黄山来的。"
就这样,我得到了临时导游的工作。虽然只是兼职,虽然工资不高,但至少是个开始。更重要的是,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施耐德先生时,他破天荒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很好,"他说,"男人要有事业。"
艾玛的面试也传来好消息。上海国际学校对她很满意,愿意提供优厚的待遇和住宿。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那个始终无法解决的难题——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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