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狼族也鸣金收兵。
这场大战,宣告着两族再次回归常态。而与天斗的境遇,再次回到“与人(狼)斗”的状态。
这一夜,狼族聚居地的篝火格外明亮,却照不进任何一个狼人的眼底。
消息早已随着江澄夜带回的染血信件和那声穿林裂帛的狼吼传遍族群,原本该是狩猎归来的喧闹时刻,此刻只剩下篝火噼啪的燃烧声,与此起彼伏的、压抑的呜咽交织在一起。
娜塔莎站在聚居地的最高处,银灰色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她没有哭,只是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狼瞳,此刻像蒙了一层化不开的寒霜,死死盯着江澄夜递来的那封信。
信封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沉的褐色,指尖触上去,仿佛还能感受到安托鲁斯最后残留的温度。
信纸被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的字迹却断断续续,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像是写了很多次又撕了很多次。
江澄夜记得安托鲁斯说过“你可以帮我补完它”,可此刻看着那些未写完的句子——“等这次回来,我就带你去看北边的极光”“上次欠你的蜂蜜蛋糕,要十倍还你”“如果……”后面的空白处,只有一道深深的划痕,像是笔尖在纸上用力到断裂。
娜塔莎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划痕,突然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直到这时,一滴滚烫的泪珠才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也晕开了她强撑的镇定。“这个笨蛋……”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笑又带着泪,“明明说过要一起去的……”
篝火燃了整整一夜,悼歌唱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时,族人们才缓缓散去。娜塔莎最后一个离开,她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一些什么,但无人知晓她的心意。
江澄夜站在原地,看着朝阳将森林染成金色。他知道,这场哀悼终会结束,但安托鲁斯用生命换来的生路,会永远刻在每个狼人的心底。就像这黑夜总会过去,阳光总会到来,而那些牺牲与守护,会成为族群前行的光。
…………
“血夜,你确定种狼已死吗?”
这是娜塔莎昨晚问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江澄夜默然不语。
他不知道。
娜塔莎扭过头,散落的发遮住面孔。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澄夜却总觉得她嘴角勾起,似乎在笑。
…………
三日后,狼族聚居地中心的祈愿石坛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石坛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表面布满了古老的狼族符文,历经岁月打磨,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暗哑光泽。坛边环绕着十二根图腾柱,柱上雕刻着历代狼族强者的狼形浮雕,獠牙毕露,眼神凌厉,仿佛正俯瞰着坛上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个石坛已经很久无人使用,毕竟狼族不比人族,根本没那么多外来者会成为狼族的原住民。
石坛四周的空地上,族人自发围起三层人(狼)墙。
他们褪去了平日的喧闹,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狼耳警惕地竖着,目光却带着肃穆。地面铺满了新鲜的松针,踩上去簌簌作响,混着清晨露水的潮气与松木的清香,在空气中漫开一种奇异的安宁。
远处的森林边缘,几只早起的飞鸟落在枝头,歪头打量着这方被寂静笼罩的空地,竟也反常地没有啼鸣。
洛馨站在石坛中央,白色的兽裙裙摆垂落在黑曜石上,与暗黑色的石面形成鲜明对比。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狼尾紧张地贴在身后,尾尖的绒毛轻轻扫过坛面,带起细碎的尘埃。
石坛东侧,狼巫希兰身着缀满骨饰的长袍,苍白色的狼发用麻绳松松束在脑后。他手中握着一根缠着紫晶的狼骨权杖,杖身刻满了晦涩的咒文,紫晶在晨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晕。每当她迈步,骨饰便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在与空气里的某种力量共鸣。
西侧的娜塔莎换上了一身银灰色的祭祀长裙,裙摆绣着隐狼图腾的暗纹。
她脸上的悲伤已敛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威严,银灰色的狼瞳扫视过全场,最终落在洛馨身上时,才透出一丝温和的鼓励。她手中捧着一个雕花木盒,盒内铺着狼绒,静静躺着三枚泛着莹光的狼牙。
“时间到了。”希兰的声音苍老却有力,像石块敲击青铜,瞬间压下了所有细碎的声响。
他举起狼骨权杖,紫晶顶端的光芒骤然亮起,将石坛上的符文一一激活。那些古老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顺着黑曜石的纹路游走,在洛馨脚下汇成一个旋转的金色光圈。
娜塔莎走上前,打开木盒,将三枚狼牙依次放在洛馨的额头、心口与手腕处。狼牙触及皮肤的刹那,洛馨浑身一颤,仿佛有暖流顺着血脉蔓延开来。她看到娜塔莎的狼耳轻轻动了动,低声念起古老的祷词,银灰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发梢扫过木盒边缘,带起一阵极轻的香风——那是她为仪式准备的迷迭香,据说能安抚躁动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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