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城门!"李当归脱口而出。
宁芙的剑纹骤然发亮。
她按住激动的少年,声音却比剑锋更冷:"看仔细。"
寒螭剑挑起月光,照亮难民们扭曲的面容——他们的眼睛已经变成浑圆的黑石,嘴角咧到耳根,婴儿的啼哭竟是成人的嗓音。
白泽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头,竹简上血字淋漓:"寒渊傀儡"。
"这就是你想救的人?"宁芙的剑已出鞘,"他们早被——"
"但她没有!"李当归突然指向悬崖边缘。
一个像阿朵一样的灰眸少女正拼命拽着个老妇人的手,真实的血珠滴在冻土上滋滋作响。
宁芙的剑势微滞。
就在这瞬息之间,黑潮已吞没大半难民。
那老妇人突然将少女甩向城墙,自己反身迎向黑潮,枯瘦的双手结出李当归在卦象里见过的印诀——
"轰!"
老妪自爆成血雾,竟暂时阻住了黑潮。
女孩撞在城墙上,灰眸里的绝望清晰可见。
白泽的竹简突然展开成桥。
李当归跃上简桥的刹那,听见宁芙的剑啸破空而来——不是阻拦,而是为他斩开扑来的黑气。
当他抓住女孩儿手腕时,少女的眼泪冻成了冰珠子:"为什么……"
铜钱从李当归怀中滑落,钱面的"仁"字金芒大盛。
黑潮遇金光如沸汤泼雪,退散时发出非人的尖啸。
城墙上,宁芙的剑纹已覆盖半边脸颊。
她看着李当归背回来的不只有濒死女孩,还有婴儿的尸体——真实的孩子早冻死在襁褓里,他们救下的只是具被寒渊操控的傀儡。
"现在明白了?"她归剑入鞘,"不是我们要杀他们……"
白泽拾起光芒黯淡的铜钱,上面的"仁"字缺了一角:"是这世道,逼人握剑。"
女孩在李当归怀里发抖,哼起那首调子古怪的族歌。
这次他听懂了歌词——讲述着某个被迫离开花园的部族,永远在寻找不会结冰的泉水。
歌声中,灰色的眸子渐渐闭上。
月光被枯枝切割成碎片,李当归的靴子陷在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
他背上用斗篷裹着的两具小尸体轻得可怕——女孩不会超过十岁,婴儿的襁褓上还绣着歪歪扭扭的莲花。
枯骨林的土壤冻得像铁,李当归用断剑挖了半个时辰才刨出浅坑。
当他把女孩放进去时,一枚骨雕的蝴蝶从她指间滑落。
那是俱卢族孩子的护身符,和阿朵枕下藏的那只一模一样。
"对不起......"他的眼泪砸在骨蝶上,冲开了血污,露出底下刻着的族文:"愿泉水永不结冰"。
婴儿的襁褓突然散开,露出青紫色的小脸。
李当归颤抖着整理。
"有没有人......"他的祈祷混着白雾飘散,"结束这场仗吧......"
风突然停了。
枯树林深处传来木鱼声,由远及近。
李当归抬头时,看见"说法"大师的斗笠从树后转出,老者手中的念珠竟是用冰雕成的骷髅头。
"小解厄。"老者眼里映着坟头的金槐,"你求的,可是大慈悲?"
说法蹲下身,枯指拂过女孩僵硬的眼皮。
被触碰的瞬间,女孩嘴角突然浮现笑意,仿佛梦见什么美好的事物。
而那个死婴的襁褓里,竟钻出一株嫩绿的雪灵芝。
"你心里有惑。"老者的眼睛像面镜子,映出李当归染血的战袍,"说与我听听。"
李当归的诉说像决堤的水——他讲阿朵救治白虎城百姓,讲宁芙剑上永远擦不净的血垢。
说到最后,他抓起那把断剑抵住自己心口:"如果当兵杀人是为了保护百姓,那这些孩子......算谁的百姓?"
木鱼声停了。
说法从袖中抖出三枚漆黑的棋子,排在那株雪灵芝旁边。
"第一枚,"枯指点在左上角的棋子,"是寒渊冻毙的俱卢妇孺。"
棋子突然融化,露出里面封着的一滴血,落地竟化作小小的血色冰花。
"第二枚,"手指移到右侧,"是紫金关战死的守军子弟。"
这枚棋子裂开,钻出只青铜蚂蚁,衔着片带血的甲片匆匆爬走。
"第三枚......"说法突然捏碎最后的棋子,灰烬里飘出缕青烟,"是未死之人。"
李当归伸手去碰,青烟突然钻入他鼻腔。
他的双眼突然泛起了灰色,竟与阿朵有几分相像。
木鱼"咚"地敲响。
说法起身时,斗笠边缘垂落的冰凌突然组成个箭头,直指北方。
风雪骤急。
李当归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回到帐中,收拾行囊,趁着夜色,离开了紫金关。
黎明的雾气像亡灵的手指,缠绕着俱卢族营地外围的骸骨栅栏。
李当归的眼皮沉重如铅,灰色瞳孔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琉璃光泽。
"站住!"
两名雨师守卫从雾中现身,手中骨杖顶端的水晶球里,蜷缩着毒蛇般的黑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