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紫金关的城门,将石板路镀上一层金边。
李当归牵着两匹马站在马厩旁,时不时抬头张望。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宁芙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窄袖罗裙,腰间束着浅青的丝绦,发间的银簪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没有铠甲的厚重,她的身形显得格外清瘦挺拔,步履间却仍带着军人才有的利落。
李当归眨了眨眼,一时竟忘了呼吸。
——原来将军不穿铠甲时,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宁芙走近时,发现他呆愣的模样,眉头微蹙:“看什么?”
“没、没什么!”李当归慌忙递过缰绳,“就是……将军这身打扮,很适合。”
宁芙接过缰绳,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两人同时一僵。
“走吧。”她率先翻身上马,耳根微微发红,“天黑前到十里亭。”
战争结束后的官道比记忆中热闹许多。
商队的驼铃叮当作响,满载着丝绸和瓷器的马车缓缓前行;
农人挑着新摘的瓜果赶往市集,孩童在路边追逐嬉笑。
偶尔有认出宁芙的百姓,远远地行礼,却不再像战时那样惶恐避让。
“以前这条路全是运粮草的牛车。”李当归指着远处一片麦田,“现在居然种上庄稼了。”
宁芙轻轻“嗯”了一声。
风吹起她的袖角,露出腕间一道淡疤——那是某次战斗时留下的。
李当归的目光在那道疤上停留片刻,忽然道:“其实将军不必总穿铠甲。”
宁芙侧目看他。
“我是说……”他挠挠头,“现在太平了,偶尔这样……挺好的。”
宁芙没有回答,但握缰绳的手指稍稍松了松。
路过一处茶棚时,卖茶的老妪颤巍巍拦住他们:“两位贵人,喝碗梅子汤吧?”
宁芙本想拒绝,却见李当归已经跳下马:“阿婆,您这摊子摆了多久了?”
“战后才支起来的!”老妪笑着盛汤,“我儿子从前线回来了,媳妇又刚添了孙子……”
宁芙接过粗瓷碗,酸梅的清香沁入鼻尖。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喝这样的民间饮品,还是幼时跟着父亲偷偷溜出将军府。
“好喝吗?”李当归凑过来,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渍。
宁芙下意识伸手,指尖在即将触到他唇角时猛地停住。
两人四目相对,她迅速收回手,别过脸去:“你自己擦。”
老妪看着他们,笑得眯起眼:“年轻真好啊——”
翌日,白虎城西。
百草堂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了。
李灵芝正踮着脚往药柜最高层放新晒的当归,听见门外马蹄声,手中的药篓“啪”地掉在地上。
“当归——”
她这一嗓子,整个百草堂顿时炸开了锅。
李朱砂从后院冲出来,手里还抓着捣了一半的田七;
青鸢打翻了刚开封的酒坛,琥珀色的液体浸湿了衣摆也顾不上;
阿朵和云苓同时从二楼探出头,一个碰翻了针线筐,一个差点把栏杆捏碎。
门帘掀开的瞬间,阳光裹着风尘卷进来。
李当归站在光里,身后是难得便装的宁芙。
“大姐,二姐……”他话没说完,就被李灵芝一把搂住。
这个向来端庄的长姐,此刻肩膀抖得说不出话。
“当归——!”
李朱砂的声音从后院炸开,紧接着就是一阵叮铃咣当的动静。
她手里还攥着半把没切完的葱,像只欢快的山雀一样扑过来,差点把李当归撞个趔趄。
“轻点!”李灵芝嘴上训斥,眼里却漾着笑,“宁将军还在呢,没规矩。”
宁芙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幕——李朱砂挂在弟弟脖子上晃荡,李灵芝的裙角沾着面粉,阿朵正踮脚往门楣上挂新编的艾草环,而一个俱卢族雨女……云苓盘腿坐在药碾上,手冲她挥了挥:“哟,宁将军也来啦?”
宁芙听李当归说过,那是阿朵的师姐,云苓也听说过宁芙这个冷若冰霜的将军。
青鸢拉了拉宁芙的袖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灶台前,李灵芝正用瓷刀将火腿片得薄如蝉翼,宁芙突然递来一柄北地短刀:“试试这个。”
刀光闪过,火腿瞬间成丝。
李灵芝挑眉:“好刀。”
“玄铁打的。”宁芙指尖抚过刀背,“淬火时用雪水。”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默契在蒸腾的热气中流转。
另一边,李朱砂正教阿朵包汤圆,面团却被她捏成了俱卢族图腾的形状。
“不对啦!”李朱砂抓着她的手示范,“要这样搓圆——”
阿朵灰眸微垂,忽然使坏,沾了面粉的指尖点在她鼻尖。
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青鸢突然闪到李当归身后,剑鞘抵住他后腰:“你带她回来,什么意思?”
李当归假装没听懂:“谁?”
“少装傻。”剑鞘又进半寸,“宁芙从不穿这种衣裳。”
院角传来“咔嚓”一声——宁芙捏碎了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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