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十里亭笼罩在薄雾中,茶摊的灯笼早已熄灭,只剩几缕残烟还在灶台上袅袅升起。李当归三人倚在亭角的草垛边,各自怀揣心事浅眠。
"咯吱——"
木板的轻响惊醒了雀翎。
她睁开眼,看见李当归正站在亭外,手中摩挲着那枚古怪的铜钱。
晨雾浸湿了他的鬓发,在发梢凝成细小的水珠。
"在想那乞丐的话?"雀翎走到他身旁,灰白的长发上沾满晨露。
李当归将铜钱举到熹微的晨光中:"我在想,什么样的'入世'才算合格。"
铜钱上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是三天?三个月?还是..."
青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醒的沙哑:"先回百草堂。"她拍去衣袖上的草屑,"你大姐怕是已经急得熬白了头发。"
三人收拾行装时,发现昨夜乞丐用过的粗陶碗还摆在角落,碗底残留的汤水上漂浮着一片槐叶。
晨雾渐散,通往白虎城的官道上开始出现早行的商队。
李当归的白马踏着湿润的泥土,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
雀翎注意到,他时不时回头望向那座破庙的方向。
"那乞丐..."青鸢突然开口,"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也是神力拥有者?"
路边的蒲公英突然无风自动,绒毛四散飘飞。
其中一簇恰好落在李当归手中的铜钱上,竟在钱孔中结成一个小小的环。
雀翎的骨笛发出轻微的共鸣:"不管他是谁..."她望向白虎城高耸的城墙,"我们得先弄清楚,这些符号究竟意味着什么。"
白虎城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
熟悉的药香随风飘来,那是百草堂每日清晨煎煮的第一锅养心汤。
李当归深吸一口气,将铜钱收入怀中。
乞丐留下的谜题、兽皮上的符号、极北之地的秘密...所有这些,都要暂时埋进心底。
至少,要先回家。
百草堂的门槛上还残留着新晒的陈皮香气,李当归刚踏进院门,就看见大姐李灵芝正背对着门口捣药,木杵撞击药臼的声音比往常重了三分。
二姐李朱砂坐在柜台后,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算盘,算珠噼啪作响,却是在胡乱地打着一串根本不存在的账目。
"大姐,二姐,我回..."
"啪!"
李灵芝手中的药杵重重砸在案板上,震得晾晒的草药簌簌颤动。
她转过身来,眼下挂着两道明显的青黑,嘴角绷得紧紧的,竟是一句话也不说。
阿朵从后堂掀帘而出,手里还端着刚煎好的药茶。
看到李当归的瞬间,药碗"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在她新做的绣花鞋面上。
云苓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却也被带着踉跄了一步。
"你还知道回来?!"李朱砂突然从柜台后跳出来,算盘"哗啦"摔在地上,珠子滚了一地,"去极北之地那种十死无生的地方,连声招呼都不打?!"
院里的老槐树被她的声音惊得落下一片叶子,正飘在呆立的李当归肩头。
雀翎和青鸢默默退到门边,把空间留给这家人。
"我们收到宁将军的字条..."李灵芝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是熬了十天夜,"'去北方看看'?"她抓起药柜上一把晒干的忘忧草,又狠狠摔回簸箕里,"你知道我们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阿朵的指尖掐进了掌心。
她灰白的眸子里盈着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云苓轻抚她的后背,自己却也红了眼眶。
"宁将军每隔三日就差人来问..."李朱砂抓起抹布胡乱擦着柜台,木纹都快被她擦秃了,"阿朵天天蹲在门口等,下雨都不知道回屋..."
李当归的靴尖碾着地上的一粒算盘珠。
"我..."他刚开口,却见大姐突然从药柜最底层抽出一本账簿。
翻开的那页密密麻麻记着日期,每个日子后面都画着一个小小的叉。
"从你走的那天开始算。"李灵芝的手指抚过那些墨痕,有些地方明显被水渍晕开过,"阿朵说,画满一百个叉你还不回来,她就带着霜吻去找..."
院角的药炉突然"噗"地溢出一股苦味。
李当归这才注意到,炉子上煎着的正是安神定魄的汤药——而这样的药罐,角落里还摆着三个。
一片寂静中,雀翎的骨笛不小心碰响了门框。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她身上,也看到了她小心翼翼护着的兽皮。
李灵芝的眼神突然软了下来。
"先进来。"她转身掀开后堂的布帘,声音还带着哽咽,"灶上煨着当归羊肉汤...加了枸杞和红枣..."
李朱砂抹了把脸,弯腰开始捡拾散落的算盘珠。
阿朵突然冲过来,狠狠踩了李当归一脚,又飞快地跑回后院,黑色的双马尾辫子在阳光下划出两道银亮的弧线。
青鸢悄悄把银针别回袖中,对李当归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帮忙捡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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