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窝处,呼出的气息带着桂花酿的甜香,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像是海潮退去后留在礁石上的味道。
"雀翎?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当归轻声唤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外袍裹住她单薄的身躯。
指尖触到她右肩的弥沙之印时,那块皮肤烫得惊人,隐约有暗红色的纹路在皮下流动。
雀翎灰白的长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随着她无意识的摇头动作扫过李当归的手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师...父......"雀翎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惊人,"李当归...别走......"
这句话让李当归心头一紧。
他半扶半抱地将人带回房间,每一步都走得艰难——雀翎时而挣扎得像离水的鱼,时而软绵绵地挂在他臂弯里。
途经走廊时踢翻了一个花盆,"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但百草堂的其他人似乎都睡得很沉。
终于进入雀翎的房间,李当归才发现这里冷得像冰窖。
窗扉大敞着,夜风卷起床头那本泡过海水的日志,纸页哗啦啦翻动,隐约可见最后几页上歪歪扭扭画着某种东西的简笔画。
"冷......"
雀翎在被褥间蜷缩成团,弥沙之印的红光时明时暗。
李当归连忙关窗,又拧了条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借着月光,他看见少女平日里明媚张扬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眉头紧锁,唇瓣不断开合着破碎的词句。
李当归坐在床沿,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这双手曾经在极北之地为他生火煮雪,也曾拿着骨笛和他一起游历江湖。
此刻却脆弱得像随时会折断的芦苇。
"我在呢。"他低声承诺,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哪儿都不去。"
直到雀翎的呼吸渐渐平稳,李当归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关门时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月光恰好照在床头,那本日志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晨光透过窗纱洒在饭桌上,蒸腾的热气从刚出锅的粥碗里袅袅升起。
李朱砂捧着青瓷碗,眼睛却不安地在众人脸上来回扫视——今天的早饭安静得可怕。
青鸢的筷子重重戳在腌萝卜上,发出"咔"的脆响。
她每吃两口就要抬头瞪一眼李当归,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而被瞪的人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还在想昨夜雀翎弥沙之印的异状,以及那本诡异的日志。
"宁将军,尝尝新腌的梅子..."阿朵小心翼翼地推过碟子,却发现宁芙连眼皮都没抬。
这位平日虽冷淡但总会指点李当归剑术的女将军,此刻正用擦剑的绢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筷子,寒螭剑横放在膝头,剑鞘上凝着一层薄霜。
最反常的是雀翎。
向来活力四射的姑娘今天像被抽走了魂,蔫蔫地撑着额头,连最爱的蜜渍枇杷都没动一筷子。
她右肩的弥沙之印被高领衣衫严实实地遮住,但偶尔动作间还是能瞥见一抹不正常的暗红。
"大姐..."李朱砂凑到正在盛汤的李灵芝耳边,"他们是不是..."
"食不言。"李灵芝截住话头,将一碟桂花糖放在桌子正中央。
作为当家人,她早察觉到了异常——青鸢衣领上别着的银针泛着淬毒特有的蓝光;
宁芙擦拭筷子的动作重复了整整七遍;
当归低着头沉思...
热汤氤氲的雾气中,六个人各怀心事地沉默进食。
忽然,雀翎放下筷子,瓷碗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当归,"她抬起脸,灰白瞳孔里流转着妖异的暗芒,"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手指轻轻挑起搭在椅背上的男子外袍——那分明是李当归昨夜披在她身上的衣服,"为什么这件衣服会在我房里?"
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朱砂的勺子"扑通"掉进粥碗,溅起的汤汁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油渍。
阿朵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腌梅子滚落到地上,在青砖地面弹跳几下,最终停在宁芙脚边。
"好你个李当归!"青鸢猛地拍案而起,腰间的飞针囊"唰"地弹开,"真不是东西!表面装得老实巴交,背地里竟敢——"
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雀翎姑娘醉成那样,你、你居然趁人之危!"
十二根淬毒银针已经夹在指间,针尖泛着幽幽蓝光,"今天不把你扎成筛子,我青鸢两个字倒过来写!"
李当归张着嘴,活像条搁浅的鱼:"不是!我昨晚只是——"
"只是什么?"青鸢冷笑,"只是'恰好'半夜去姑娘闺房?只是'碰巧'留了衣裳?"她一脚踢开凳子,"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宁芙的异常。
这位向来凌厉的女将军此刻僵坐在原位,寒螭剑从膝头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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