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贞身形微微前倾,衣摆扫过石阶上的青苔,恭敬地点头时,发冠上的青玉簪子在暮色里轻轻晃动。他垂落的睫毛下,眼底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 这是苏瑶第一次带他出诊,意味着三年苦学终于要从纸页间的墨香,走向真实可触的人间疾苦。
"我定会如那春日破土的新芽,努力汲取养分。" 他声音微微发颤,胸腔里跳动的不只是兴奋,更有沉甸甸的使命感。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穿堂风掠过拱桥,卷着木香花的甜香扑进他的衣襟,恍惚间竟与医馆里常年弥漫的药香重叠。他忽然想起那些挑灯夜读的时光,烛火将《伤寒论》的书页烤得发脆,苏瑶批改过的笔记上,朱红批注比晚霞还要炽热。
苏瑶转身看向他,鬓边新换的白玉兰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她注意到少年眼中跳动的光,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 —— 那时她刚从师父手中接过回春堂的匾额,也是这般既忐忑又渴望的神情。"明日丑时便要启程。" 她抬手拂去张思贞肩头的花瓣,指尖带着常年研磨草药留下的淡淡药香,"医棚里多是急症,你且将《濒湖脉学》再温一遍。"
张思贞郑重地将手背贴在心口,这是他初入门时学到的谢师礼。暮色为苏瑶的轮廓镀上金边,她转身时带起的风,让药囊里的铜铃发出细碎声响。那些他曾亲手晾晒的陈皮、炒制的酸枣仁,此刻正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碰撞,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开始的远行奏乐。
拱桥下的流水依旧潺潺,漂浮的落花打着旋儿,将夕阳揉成细碎的金箔。张思贞望着苏瑶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发现师父的裙摆沾着几星泥点 —— 那是方才救治孩童时,她跪坐在土坯房地上留下的印记。这抹泥土的痕迹,比任何说教都更生动地诠释着医者的赤诚。
夜色渐浓,他摸出怀中的《小儿药证直诀》,借着月光摩挲书页间的批注。苏瑶用朱砂写下的 "急则治标,缓则治本" 八个字,此刻在他眼中竟化作了跳动的火苗。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他握紧医书,忽然明白医道传承就藏在这日复一日的坚持里 —— 如同新芽终将破土,而他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苏瑶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的细纹在暮色里漾开温柔的涟漪。她放缓脚步,木屐轻叩青石板的声响也变得舒缓,像是在为这番叮嘱酝酿余韵。晚风掠过她鬓边新换的白兰花,将药囊里的艾草香揉进甜腻的花香,氤氲出独特的气息。
"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固然是我们的本职。" 她忽然驻足,指尖划过石栏上斑驳的苔痕,"但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关爱患者的心。"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两个追着纸鸢奔跑的身影从巷口掠过,惊起檐下的麻雀。苏瑶望着那抹跃动的亮色,思绪又飘回午后的土坯房 —— 张思贞跪在潮湿的泥地上,为惊厥的孩子擦拭嘴角呕吐物时,袖口都沾染上了秽物,却浑然未觉。
张思贞喉头滚动,想起方才的场景仍心有余悸。他记得自己颤抖着扶住孩子抽搐的小手,掌心全是冷汗,可当触及那滚烫的皮肤时,所有的慌乱都化作了想要救他的执念。此刻听师父提起,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仿佛还留着那孩子虚弱的体温。
"你今日对那孩子的关切之情,我都看在眼里,这很好。" 苏瑶转身时,发间玉簪的流苏扫过他的衣袖,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她的目光如同穿透暮色的月光,将少年耳尖泛起的薄红都看得清清楚楚。在这样的注视下,张思贞忽然想起初入医馆时,自己连处理外伤都不敢直视伤口,是苏瑶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教会他如何在血腥气中保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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