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便是他的劫数吧。狼妖抬眼望向天际,朝阳正刺破云层,将他青衫的下摆染成金红色。他忽然明白,为何周弘济甘愿用性命换他的自由——有些羁绊,比千年修行更值得追寻,哪怕最终要在劫火中化作飞灰,也胜过在寒夜里独自舔舐伤口。
西厢传来绣绷落地的声响,蕙卿的惊呼混着婢子的道歉传来。周炎快步走去,见少女正弯腰捡拾散落在地的绣线,鬓间的玉簪歪了,露出耳后一点红痣。他忽然伸手,替她扶正簪子,指尖掠过她温热的耳垂,听见自己用人类的声音说:“小心些,别伤了手。”
蕙卿抬头,眼中映着他的倒影。狼妖忽然发现,人类的眼睛里,原来真的能盛得下整个春天。他忽然想起陇右山上的雪,融化时也是这样的温度,这样的光泽——原来千年修行,终究抵不过人间一场初雪,一次回眸,一声轻唤。
“公子今日的眼睛,格外明亮呢。”蕙卿忽然笑道,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他手腕上的胎记——那是他刻意用妖法变出来的北斗形红痣,与真正的周弘济分毫不差。
狼妖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朱砂痣在晨光中微微发烫。他忽然懂得,为何周弘济临终前望着他的狼眼,会露出那样释然的笑容——原来有些缘分,早在相遇时便已注定,无论是人是妖,都逃不过这一场心甘情愿的沉沦。
尚书府的二门忽然传来通报,说是萧相国遣人送来了冬衣。蕙卿忙不迭整理鬓发,转身去迎使者,裙摆掠过他的青衫下摆。周炎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低吟:“君似狼,妾似藤,藤缠狼骨,生死相随。”
他知道,这出戏才刚刚开始。当狼披上人皮,当爱蒙上伪装,当真相的月光照亮每一道隐藏的伤痕,他们终究要在人妖殊途的路上,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路。或许会有血,会有泪,会有符咒加身的剧痛,可他忽然不怕了——因为那双望向他的眼睛里,有比天道更温暖的光。
晨风掠过回廊,卷起满地槐叶。周炎低头看着掌心的纹路,人类的掌纹里,命运线正在悄然改变。他忽然轻笑,将食盒搁在石桌上,指尖抚过温润的玉簪——那是今早蕙卿遗落的,簪头雕着一只小狼,神态惟妙惟肖,不知出自哪位巧匠之手。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开始吧。狼妖转身走向书斋,青衫在风中扬起,露出靴尖一点未褪的银毛。他知道,在某个角落,老仆周伯正望着他的背影叹息,却也悄悄收起了怀中的驱妖符。而他,即将在人类的世界里,继续扮演那个温柔善良的尚书公子,只是偶尔在月圆之夜,会独自跃上屋顶,对着西北方向的陇右山,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狼嚎。
因为有些秘密,注定要在月光下生长;有些感情,注定要在谎言中绽放。而他与蕙卿的故事,——在那个人妖共处的乱世,在那个尚书府的深墙之内,在那些看似平静的晨晨昏昏里,一场关于爱与救赎的传奇,正随着更漏声,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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