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卷着黄沙扑在李岩脸上时,他正盯着眼前龟裂的夯土墙出神。墙体缝隙里钻出的骆驼刺在风中颤抖,像极了前世看过的西部片里被遗弃的废墟——只不过这里是北疆重镇永固堡的西墙,本该是抵御北境铁骑的屏障,此刻却脆弱得像晒干的牛粪。
“大人,这墙撑不过今年冬天的暴风雪。”林缚踢了踢墙根,脱落的土块里竟掺着草根和兽骨,“胡人工匠说汉人夯土太‘文弱’,汉人师傅嫌胡人用羊血坏了风水,两边吵得快动刀子了。”
李岩蹲下身,指尖抠出块土坷垃。里面的黄沙占了七成,黏土不足两成,难怪经不住冻融。他想起《天工开物》里的“三合土”配方,又瞥了眼远处正在宰羊的胡商帐篷——羊血、石灰、盐池粗砂,这不就是现成的改良材料?
“传我的命令,”他站起身拍拍手,“胡汉工匠各出十人,明日卯时在北城墙下集合,我要搞个‘夯土擂台赛’。汉人用传统技法,胡人用草原秘方,谁筑的墙最结实,赏十斤南境白糖——但有个条件,必须用对方的材料掺和。”
林缚瞪大了眼睛:“大人是说...让汉人加羊血,胡人掺石灰?这要是弄砸了......”
“弄砸了我负责。”李岩掏出袖中的牛皮笔记本,上面画着改良后的夯土分层示意图,“告诉他们,每层土厚三寸,羊血石灰水泼两遍,夯打二十一下,再铺胡杨木片做‘筋骨’。要是有人敢藏私,就用他的血来和泥。”
次日卯时,北城墙下聚满了人。汉人工匠抬着青铜夯具,胡人工匠牵着驮着羊血桶的骆驼,两边眼神里都带着股子狠劲。李岩站在土堆前,指着中间的分界线:“左边归汉人,右边归胡人,午时三刻验收,输的一方给对方当三天小工。”
比赛开始的铜锣声未落,汉人这边已开始筛土。为首的王师傅往黏土里掺了把盐池粗砂,又泼了勺米汤——这是他从老家带来的“偷手”,能让土更黏实。胡人工匠那边则杀了只公羊,将羊血均匀泼在沙堆上,老胡医嘴里念念有词,往血里撒了把草灰——那是草原巫医驱邪的规矩。
李岩背着双手巡视,忽然注意到胡人群里有个戴斗笠的年轻人。他往夯土里掺的不是羊血,而是暗红色的液体,气味里带着股子刺鼻的酸味。更可疑的是,他每次夯打时都会刻意避开某个角落,像是在掩盖什么。
“你叫什么?”李岩突然开口,吓得年轻人手一哆嗦,斗笠滑落——露出左耳后碗口大的烧伤疤痕。
“回...回大人,小的叫阿木尔,去年冬天被狼首帐的火折子烧伤。”年轻人慌忙捡起斗笠,却碰翻了旁边的羊血桶,暗红色液体流在黄土上,竟冒出丝丝白烟。
李岩瞳孔骤缩,抓起把泥土凑近鼻尖——那根本不是羊血,而是北境特有的“蚀骨酸”,能在三天内腐蚀夯土!他猛地转身看向汉人那边,王师傅正用木铲将“米汤”浇在土上,铲柄上沾着的白色粉末分明是芒硝——遇水即热,会让墙体表面迅速结痂,内里却松软如泥。
“都给我停下!”李岩抽出腰间佩剑,砍断汉人正在夯筑的绳索,“你们以为玩这些猫腻就能赢?告诉你们,北境的铁骑可不会管你用的是羊血还是米汤!”他一脚踢翻阿木尔的酸液桶,转向王师傅,“还有你,芒硝夯墙能撑过三九天?等春天解冻,墙根全得烂成泥!”
全场鸦雀无声。王师傅扑通跪下:“大人赎罪!裴氏商队说只要我们赢了比赛,就给每人十两银子......”阿木尔也浑身发抖:“小的是被逼的,狼首帐的人说不这么做,就杀了我全家......”
李岩看着两人,忽然笑了:“想赎罪?简单。从现在起,你们俩一组,用正确的方法重新夯墙。王师傅教阿木尔筛土比例,阿木尔教王师傅羊血调和法,要是再敢耍花样——”他指了指旁边的绞刑架,“就去那儿给城墙当‘人桩’。”
日头正午时,两段新墙赫然立在眼前。左边的墙用羊血、石灰、粗砂混合,夯面上隐隐映出狼首纹;右边的墙掺了米汤和胡杨木片,砖缝间结着层薄薄的盐晶。李岩让人牵来两匹战马,对着墙面冲撞——战马退后半步,墙面却只掉了层浮土。
“看见了吗?”李岩拍了拍墙面,“胡人的羊血能让土块凝结,汉人的米汤能防虫蛀,盐砂增加硬度,胡杨木抗冻。单靠一样都不行,合在一起才是铁壁!”他转头看向围观的工匠,“从今天起,每段墙必须由胡汉工匠联名筑造,缺一个人签名,整段墙推倒重来!”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却有个老胡匠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块刻着狼首的木牌:“大人,这是我阿爷当年和汉人工匠换的‘共耕牌’,今天...总算能派上用场了。”王师傅也跟着掏出个青铜钱袋,里面装着半枚胡汉通婚的“和合钱”:“俺爹说,祖上曾和胡人一起修过长城。”
李岩接过木牌和铜钱,忽然想起在狼首崖发现的古卷,里面记载着“胡汉共筑阴山塞”的往事。他摸出袖中的现代测绘罗盘,指针在阳光下微微颤动——这是他偷偷改造的“风水罗盘”,实则能测量土壤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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