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左手掌根缠着一圈可笑的白纱布,像条被驯服的野狗戴着的项圈。这是上周争吵时他砸碎水晶杯留下的纪念品——当时林晚意就倚在吧台边,看着他掌心滴落的血珠在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绽开,像欣赏一场即兴表演。
"Darling,你连发脾气都这么有仪式感。"她当时用高跟鞋尖拨开玻璃碎片,递来一张绣着家族徽记的真丝手帕,"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当然,账单会从你的研究经费里扣。"
此刻这道伤口正在隐隐抽痛。沈砚站在衣帽间中央,盯着林晚意扔在丝绒凳上的那套西装。深灰色面料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袖口内侧绣着的"L.W."花体字母像条吐信的蛇。
"别用受伤的手乱碰。"林晚意突然从背后贴上来,带着她新换的苦桃香水味。她抓着他的手腕举到光线里,指甲故意卡在纱布边缘,"啧啧,都渗血了...王妈!把医药箱和那对蓝宝石袖扣拿来!"
沈砚抽回手的动作让伤口又裂开一道。血珠顺着掌纹滚落,在地毯上留下暗红色圆点。"不必了。"他盯着那些圆点,突然想起上个月拍卖会上那幅《最后的晚餐》,犹大打翻的葡萄酒也是这样在亚麻布上晕开。
"真扫兴。"林晚意撇撇嘴,用脚尖把西装往他方向推了推,"你猜James穿这套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娇气?哦对了..."她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某个混血男人骑马的照片,"他上周打马球擦伤的就是这个位置呢,真巧。"
沈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抓起西装往身上套时,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可能是伤口黏住了纱布,也可能是他故意用了十成力气。林晚意突然笑出声,伸手帮他整理领口时,冰凉的戒指擦过他喉结。
"领带。"她变出一条海军蓝真丝领带,手指灵巧地翻动,"James说这种系法今年最流行..."突然收紧的布料让沈砚呛咳起来,"...虽然你脖子没他好看。"
镜子里映出两个亲密相贴的身影。沈砚看着自己苍白的脸淹没在昂贵面料里,像具被精心装扮的木乃伊。林晚意正用沾着唾液的手指替他抹平鬓角,这个动作让他胃部抽搐——去年苏富比拍卖会上,她也是这样擦拭那只北宋官窑花瓶的。
"完美。"她后退两步举起手机,"来,说'茄子'。"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沈砚想起被做成标本的蓝闪蝶。去年他们去大英博物馆时,林晚意也是这样隔着玻璃柜赞叹:"多美啊,钉在板子上反而更永恒了不是吗?"
"今晚金融时报的慈善晚宴。"她低头修图,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我告诉James你会穿这套出席,他高兴坏了...毕竟你们还没正式认识过?"突然把手机转过来,"这张怎么样?滤镜要不要再调暖一点?"
照片里的沈砚像个被抽空灵魂的橱窗模特。他注意到林晚意特意给袖口的刺绣打了特写。
"你不如直接P上他的脸。"沈砚解开领带,"反正..."
"反正什么?"林晚意突然掐住他受伤的手。鲜血迅速在纱布上洇开,有几滴落在她雪白的Valentino高跟鞋上。"啊呀..."她松开手,歪头观察着血滴的形状,"像不像去年我们在威尼斯看到的穆拉诺玻璃?"
沈砚用牙齿扯开纱布。伤口翻开的皮肉像张嘲笑的嘴。"林晚意。"他舔掉掌心的血,"你是不是特别享受..."
"享受什么?"她突然贴近,苦桃香混着血腥味形成诡异的甜腻,"享受看你像个蹩脚话剧演员一样挣扎?"手指抚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拜托,你连James十分之一的演技都没有..."
沈砚抓起水晶镇纸的瞬间,林晚意已经拨通了电话:"张院长?关于沈教授下周的青铜器讲座..."她冲他眨眨眼,"要取消吗?"
镇纸擦着她耳际砸进油画里。梵高的向日葵顿时多了个冒血的窟窿。
"七百万。"林晚意捡起镇纸吹了吹灰,"记你账上。"她突然把染血的纱布按回他伤口,"不过看在你今天这么卖力表演的份上..."从包里甩出张烫金请柬,"宴会上有你想见的东京国立博物馆馆长哦。"
沈砚盯着请柬上干涸的血迹。三天前他刚被学术委员会除名,就因为林晚意"不小心"转发了他和女助教的聊天记录——虽然内容只是关于汝窑天青釉的讨论。
"对了。"走到门口的林晚意突然转身,裙摆扫过地上的玻璃渣,"记得用那瓶James调的古龙水...你闻起来像殡仪馆的消毒水。"她抛来个飞吻,"七点,别迟到~你可是今晚的'惊喜嘉宾'呢。"
衣帽间重归寂静。沈砚看着镜子里滑稽的自己:高级西装像层皮肤黏在身上,领带成了上吊绳的雏形。他慢慢解开扣子,发现内衬口袋里竟缝着张字条——「试衣间监控画面每十分钟自动备份,别做傻事哦:)」
窗外开始下雨。沈砚把带血的纱布缠回手上,突然想起昨天在拍卖图录上看到的新词:伤痕美学。
喜欢别想甩开也无法放下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别想甩开也无法放下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