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早市还飘着炸油饼的香气,林小跳吸了吸鼻子,把最后一口阳春面汤喝得呼噜作响。
她抹了抹嘴,将竹筷往桌上一放:“走,去秦府。”
“这就去?”陆九霄擦了擦腰间的佩刀,“我让捕快们在后门守着了,若有变故……”
“变故?”霍无赖的鬼火在林小跳发顶晃了晃,“要变也得等咱们到了才变——哎小跳你踩我!”
“谁让你飘我头顶,怪痒痒的。”林小跳拍了拍发间被鬼火撩乱的碎发,转身正欲走,忽觉后颈一凉。
原本晴朗朗的天,不知何时压了层青灰色的云。
早市的喧哗像被谁掐了线,卖糖葫芦的老汉僵在原地,糖渣子正从串上往下掉;挑担子的脚夫举着扁担,汗珠悬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不对劲。”小满攥紧了腰间的螺壳,她是田螺精,最能感知阴阳气的紊乱。
话音未落,一声渗人的尖啸刺破空气。
那恶鬼不知何时立在街尾。
它比前日更骇人——青灰色的皮肤翻卷着脓疮,眼眶里嵌着两团绿莹莹的鬼火,指甲足有半尺长,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鸣响。
最可怖的是它的脖颈,竟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扭转一百八十度,咧开的嘴几乎要碰到后腰,露出满嘴尖牙。
“我当是谁扰了爷吃阳春面。”林小跳抄起腰间的醒木,这是她从旧捕房顺来的老物件,檀木包浆得发亮,“老规矩,祖宗你牵制,我找弱点。”
“得嘞——”霍无赖的鬼火“噌”地蹿高,从怀里摸出那枚祖传铜铃。
这铃铛是霍家世代捉妖用的,本是镇鬼的,偏他这叛逆祖宗学了半吊子,偏要反着用。
他指尖在铃铛上一弹,念了句走调的咒语:“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噗!”小满没忍住笑出声。
恶鬼本已举起利爪,闻言突然顿住。
它绿莹莹的鬼火眼猛地一缩,跟着铃铛声的节奏,肩膀竟微微晃了晃。
“动了动了!”林小跳眼睛一亮。
霍无赖得了鼓励,摇铃铛的手更快了,嘴里还哼起了茶楼里最流行的《最炫民族风》:“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恶鬼的动作越来越大。
它先是抬起一条腿,像模像样地踢了个正步;接着双手在胸前交叉,跟着节奏左右摇摆;最后竟踮起脚,屁股一扭一扭地转起圈来,青灰色脓疮随着动作扑簌簌往下掉,看得旁边卖豆腐脑的大娘直捂嘴。
“这哪是恶鬼,分明是被夺舍的老来乐舞队王奶奶!”林小跳笑得直拍腿,趁恶鬼转圈时绕到它背后,“祖宗你稳住,我找弱点!”
她想起前日在城隍庙翻到的霍家祖宅地契。
那地契边角有团奇怪的纹路,像藤蔓又像锁链,当时她只当是年代久了的霉斑,此刻却见恶鬼后颈处有道暗红印记,纹路竟和地契上的分毫不差!
“在脖子后面!那团红的!”林小跳大喊。
陆九霄立刻抽刀上前。
他的佩刀是玄铁所铸,最克阴物,刀光划过恶鬼后腰,立刻冒起滋滋青烟。
小满也没闲着,指尖掐诀念咒,螺壳里涌出层层白浪,缠得恶鬼的腿直打摆子——这田螺精的水属法术,最能搅乱阴鬼的行动。
“小跳!”霍无赖的鬼火都笑出了波纹,“你祖宗我这铃铛还能摇半个时辰,快上!”
林小跳抄起醒木,运足中气往恶鬼后颈的红印砸去。
檀木撞在鬼皮上,发出闷响,那红印却突然泛起血光,恶鬼的动作猛地一滞,绿火眼瞬间变得猩红!
“不好!”陆九霄旋身挡在林小跳面前,刀刃与恶鬼利爪相撞,溅出几点火星。
“让开!”林小跳推开他,醒木上不知何时沾了霍无赖的鬼火,泛着幽蓝的光。
她想起祖宅地契末尾的小字——“以血为引,以火为契”,咬了下舌尖,将血沫子喷在醒木上,“给我破!”
“砰!”
恶鬼后颈的红印炸开一团黑雾,它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竟开始变得透明。
“成了!”小满欢呼。
“早说要喷血啊,祖宗我这有现成的——”霍无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吹过。
秦太师不知何时站在街对面。
他穿着玄色云纹官服,腰间玉牌在阴云中泛着冷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几位倒是热闹。”
恶鬼的透明化突然停止。
它绿火眼重新凝聚,原本要消散的身形又变得实体化,甚至比之前更庞大几分。
刚才还滑稽的广场舞动作戛然而止,它缓缓转头,目光先是扫过林小跳众人,最后落在秦太师身上,发出一声低哑的“主……”
“退下。”秦太师抬手轻挥。
恶鬼竟真的退到他身后,青灰色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像在极力压抑什么。
林小跳握紧醒木,能清晰感觉到掌心的汗。
秦太师的出现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这老匹夫明明该在太师府批折子,怎么会出现在市井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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