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堂外的晨雾还未散尽,沈清欢跟着司墨往乐坊走时,袖中琵琶弦仍在微微震颤。
黄鼓手的鼓声已在身后渐远,可她总觉得那阵穿堂风里藏着什么——比如萧太后送来的珊瑚树,此时正摆在乐坊正厅,红得像凝固的血。
"清欢姐!"白璃从廊下跑过来,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她比划着,眉峰紧拧:"阿桃说,西厢房的小柳儿今早哭着说,听茶博士讲...天音琵琶是前朝妖妃的招魂器。"
沈清欢脚步一顿。
她早料到苏大人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料到谣言来得这样快。
乐坊里本就重男轻女,乐伎们最是迷信,若真信了琵琶是邪物,明日终选时台下嘘声能淹了演武堂。
"去典籍阁。"她转头对司墨道,"我需要前朝《乐律志》里关于天音琵琶的记载。"
司墨的手搭在她后背上,像座稳当的山:"我陪你。"
乐坊典籍阁落着薄灰,沈清欢踮脚抽下第三排最里的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绢帛。
当"天音琵琶,贞观二十三年由内廷司乐监造,以昆仑玉髓嵌弦,乐声可通天地"的字迹跃入眼帘时,她指尖微颤——果然,这琵琶本就是皇家御制,哪来的邪性?
"苏大人买通了茶博士。"司墨翻着刚从街角书肆顺来的话本,封皮上赫然写着《妖琴记》,"这书里的妖妃,分明照着你娘的经历编的。"
沈清欢捏紧绢帛,眼底浮起冷意。
她娘是前朝乐正之女,因不肯为暴君弹亡国之音被赐死,这些腌臜事,倒成了苏大人造谣的由头。
"明日未时,我在练琴房开讲座。"她转头对司墨笑,"你去把乐坊里的姐妹都请来,就说...想听天音琵琶的真故事。"
第二日未时,练琴房挤得满满当当。
沈清欢站在案前,将《乐律志》摊开,指尖划过"昆仑玉髓"四个字:"这弦料取自西昆仑雪山,千年不腐,若真是邪物,能在冰山里埋这么久?"
台下有乐伎小声嘀咕:"可昨日小柳说...她梦见琵琶弦上有血。"
"那是她前日打翻了胭脂盒。"白璃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却字字清晰,"我替她收拾妆匣时,见胭脂泼在琴囊上了。"
众人哄笑。
沈清欢趁机抱起琵琶,指甲轻挑弦心。
清越的乐声如水漫过青砖地,先是《阳春》的明快,转调《白雪》的清冽,最后落在《关雎》的温软里。
有小乐伎红了眼眶——这哪是邪物的声音?
分明是能让人想起初雪、青梅、阿娘的手的曲子。
"好!"司墨率先鼓掌,声音震得房梁落灰,"清欢的琵琶,能弹得人掉眼泪,能弹得人想回家,要是邪物,怎不弹得人砍脑袋?"
哄笑声里,沈清欢看见几个昨日还躲着她的乐伎凑过来,怯生生摸了摸琵琶弦。
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可真正的硬仗在第三日。
演武堂的朱漆门大开时,沈清欢一眼就看见苏大人站在台侧,身边跟着阴恻恻的卢谋士。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萧太后端坐在主位,珊瑚树就摆在她脚边,红得刺眼。
"且慢!"苏大人突然拔高声音,"听说沈乐女的琵琶有'天音'之能,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当着各位大人的面,验一验这琵琶是否藏了机关!"
演武堂霎时静得能听见弦颤。
沈清欢的手按在琴囊上,能摸到里面冰凉的玉髓弦。
若让他们验,琵琶的秘密——每次使用消耗三个月经期的事,必定暴露;若不让,苏大人能当场说她心虚,取消资格。
"苏大人这是何意?"司墨往前一步,玄色禁军服裹着紧绷的肩背,"昨日清欢才在乐坊讲过琵琶来历,难道苏大人觉得《乐律志》是假的?"
"末将自然信典籍。"苏大人皮笑肉不笑,"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若真有机关,岂不是对其他乐伎不公?"
沈清欢垂眸,看见自己倒映在珊瑚树上的影子。
那珊瑚的枝桠间,似乎卡着半片碎瓷。
她突然想起白璃昨日说的话:"萧太后的珊瑚树,送来时木盒底下有碎瓷渣,像装过药粉的。"
"验。"她抬头时,眼尾微微上挑,"但苏大人得先验验萧太后的珊瑚树——毕竟,这演武堂里,不止我有'宝贝'。"
苏大人的脸霎时白了。卢谋士的手在袖中攥成拳,指节泛白。
演武堂外的阳光正烈,照得珊瑚树的红更艳了。
沈清欢抱着琵琶走向台中央,弦音在掌心震出麻意。
她知道,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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