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那座破庙改建的大堂里。
几十个伤员躺在临时的草铺上,低低的呻吟和浓重的草药、血腥气味混杂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火把的光跳动着,映出墙角堆放的、盖着白布的冰冷形体,那是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弟兄。
林好站在堂中,王大彪、李墨涵、陈博文,还有几个侥幸活着回来的小队长围在他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疲惫和尚未散去的惊恐。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伤员偶尔翻身的窸窣声,和外面呼啸的北风声。
林好缓缓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这次的损失,责任在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是我轻信了那帮老毛子的话,抱了不该有的念头,才让五十多个弟兄…白白把命丢在了那个山沟里!”
他没有找任何借口,没有推诿,直接把最沉重的担子扛在了自己肩上。
原本一些眼神里还带着些许茫然甚至怨气的基层骨干,听到这话,都默默低下了头。
“大帅!”
王大彪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嚯”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浑然不顾。
“这他娘的咋能怪你!要怪就怪那帮说话不算话、背后捅刀子的狗日老毛子!还有小鬼子!俺…俺现在就带人下山,跟他们拼了!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对!报仇!”
“干死那帮杂种!”
其他人也激动起来,压抑的愤怒找到了宣泄口,纷纷将矛头指向共同的敌人。
“都给老子闭嘴!”
林好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看着情绪激动的王大彪,看着周围一张张或悲愤或绝望的脸,斩钉截铁地说道:
“仇,肯定要报!但不是现在!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得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都给老子记住了!咱们黑风寨,不能再指望任何人!什么狗屁援助,什么他娘的‘国际友人’,全是扯淡!老毛子靠不住,其他人更别想!从今往后,咱们能靠的,只有咱们自己!听明白了没有?!”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杆,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取代。
林好转向负责后勤的老账房:“老孙,说说咱们现在还有多少家底。”
老孙颤巍巍地站出来,翻开一本破旧的账簿,声音干涩:“大帅…咱们…子弹,不到五千发了,大部分还是土造的…药品,金鸡纳霜和磺胺粉几乎没了,陈先生那边的‘神药’(青霉素),手榴弹没了,许多枪都报废了,炼钢停了没办法修,也就剩下不到十人份…粮食,省着吃,还能顶一个月…”
数字冰冷而残酷。
弹药见底,药品奇缺,粮食紧张。
这就是黑风寨面临的绝境。
林好面沉如水,点了点头。
“好,情况我都知道了。”
他转向众人,开始布置新的任务。
“第一,咱们得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能再让别人牵着鼻子走!冷雨!”
一直安静站在角落,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的冷雨上前一步。
“从现在起,你负责组建咱们自己的情报队伍。不管用什么法子,收买也好,策反也罢,哪怕是去扒伪军的垃圾堆,也要给老子把小鬼子的动向摸清楚!特别是他们内部的消息!”
冷雨没有多问,只是重重点头:“是,大帅。”
“第二,陈先生!”林好转向陈博文,“你那个军械修理铺,从今天起,就是咱们黑风寨的命根子!寨子里所有能找到的铁疙瘩,破铜烂铁,全都优先供给你们!人手不够就从各队抽调!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土法子,短期内,‘黑风牌’手榴弹和土豆雷,必须给老子稳定地产出来!越多越好!中期目标,把缴获的歪把子、九二式都修好,还有那几门‘神薯迫击炮’,也得想法子改进!最终,咱们要造出自己的枪!能响、能打响的枪!”
陈博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动着某种狂热:“大帅放心,只要材料管够,我们一定尽力!”
“第三!”林好指向脚下的土地,“继续挖!把咱们的‘万人坑’挖得更深、更复杂!不但要能打仗、能藏身,还要能在里头活下去!我看那地底下挺潮湿,能不能试试种点蘑菇什么的?另外,山里那些隐蔽的山坳、坡地,都给老子开出来!种!玩命地种土豆!种地瓜!粮食!咱们也要自己解决!”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目标明确,责任到人。
李墨涵站在一旁,听着林好一条条安排下去,原本悲愤交加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激动和崇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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