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的轮子在医院走廊上发出规律的咔哒声,许明远死死抓着扶手,指节泛白。苏晴推着他快速穿过拥挤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恐惧灌入他的鼻腔。
"急诊三区,"苏晴声音紧绷,"张医生说出血量不大,但位置不太好..."
许明远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母亲几小时前在病房里的样子——她笑着打开保温桶,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温柔。那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肾脏有问题了吗?知道自己可能得了癌症?
急诊三区的玻璃门猛地出现在眼前,老王和几个护士围在一张病床旁。许明远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苏晴按住肩膀。
"别急,让我来。"她轻声说,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的镇定。
当轮椅靠近病床,许明远终于看清了母亲的样子。她躺在白色床单上,显得那么瘦小,脸色灰白得像褪色的旧照片。各种管子和电线连接着她的身体,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最刺眼的是她头上缠着的绷带,隐约渗出一丝淡红。
"妈..."许明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哽咽。
老王转过身,眼睛通红。"血压突然升高导致的脑溢血,出血量大约15ml。"他疲惫地搓了搓脸,"好在送医及时,现在情况稳定了。"
许明远伸手握住母亲的手。那只总是温暖干燥的手现在冰凉无力,让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母亲重感冒,他偷偷把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想给她取暖。
"张医生呢?"他问,声音嘶哑。
"在开会讨论治疗方案。"老王犹豫了一下,"明远,有件事你应该知道...你母亲一个月前就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特别注明如果她发生意外,肾脏优先给你。"
许明远如遭雷击,眼前一阵发黑。一个月前——那时他刚确诊尿毒症不久,还在固执地拒绝任何移植建议。
"她...她早就计划好了..."许明远松开母亲的手,捂住自己的脸。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泪水从指缝间渗出。
苏晴的手轻轻放在他肩上,但他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无情的声音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还有一个情况。"老王看了一眼苏晴,似乎在寻求支持,"蓝总...他刚才做了配型检测。作为直系血亲,他的匹配度比你母亲还高。"
许明远猛地抬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老王为难的表情。"不,"他声音嘶哑,"绝对不可能。"
"明远,"苏晴蹲下身与他平视,"现在不是固执的时候。妈的肾脏情况你也知道了,即使她醒来..."
"她会醒的!"许明远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引得附近几个护士转头张望。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她会醒的,然后我们一起商量...总有别的办法..."
老王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蓝总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他都尊重。"
许明远没有接,苏晴代他收下了。就在这时,心电监护仪的节奏突然变了,发出急促的警报声。母亲的身体轻微抽搐了一下,监测屏幕上的波形变得混乱。
"医生!快叫医生!"老王大喊,同时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
接下来的几分钟如同噩梦。医护人员冲进病房,将家属推到一边。许明远被挤到墙角,眼睁睁看着他们围着母亲忙碌,各种医学术语在空气中碰撞——"血压下降准备甘露醇瞳孔反应减弱"...
苏晴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陷入他的皮肉。许明远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病床上那个瘦小的身影上。母亲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灰白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像一片枯萎的芦苇。
"妈..."他无声地呼唤,突然想起十岁那年,他因为贪玩掉进冰窟窿,母亲毫不犹豫跳进刺骨的水中救他。那时她的头发还是乌黑的,在水面上像一面旗帜。
当张医生终于转向他们时,许明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出血点扩大了,需要立即手术。"张医生摘下口罩,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但考虑到她的肾脏情况和年龄...手术风险很高。"
许明远感到一阵眩晕,他强撑着问道:"有多高?"
"百分之三十的死亡率,即使成功,也可能留下后遗症。"张医生直视他的眼睛,"你是直系亲属,需要你签字。"
一份同意书递到许明远面前。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笔。
"还有..."张医生犹豫了一下,"我们在术前检查中发现,她的肾脏肿瘤已经确诊是恶性的,需要一并处理。这意味着..."
"意味着她再也不能捐肾给我了。"许明远平静地接上,声音空洞得像一具躯壳。
张医生点点头,"无论如何,现在必须马上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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