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蜂鸣器在深夜尖锐响起。许明远从陪护椅上惊醒,看到医护人员冲进病房。蓝思远的病床被围住,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室颤!准备除颤!"
许明远被请出病房。他背靠着冰凉的白墙,双腿发软。走廊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这个时间仿佛被烙铁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不知过了多久,主治医生推门出来,口罩上方露出疲惫的眼睛。"暂时稳定了,但..."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可能只有几天时间了。他的肺功能衰竭太快。"
许明远机械地点点头,喉咙紧得发痛。几天。这个时间短得荒谬。蓝思远还有那么多故事没讲完,小满的迪士尼之约还没实现,陈默才刚刚找到家人...
"可以进去看他吗?"
"再等一会儿。护士在处理。"
许明远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拨通了陈默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默沙哑的"喂"传来时,许明远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蓝叔...情况不好。"他最终挤出一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许明远又打给家里。林姨接的电话,背景里能听到小满平稳的呼吸声。
"要带小满来吗?"林姨轻声问。
许明远闭上眼睛。他不确定是否该让小满看到蓝思远现在的样子,但又想到蓝思远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嗯,天亮后带她来吧。"
回到病房时,蓝思远已经恢复了意识,但呼吸明显比之前更加困难,氧气面罩下他的脸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看到许明远,他微微抬起手指,示意他靠近。
"小满..."他气若游丝。
"天亮后就到。"许明远握住他的手,那曾经有力的手指现在像枯枝一样脆弱。
蓝思远闭上眼睛,微微点头。许明远注意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牛皮纸包裹的长方形物体——是蓝思远坚持从家里带来的林湘的画。
陈默比预想中来得快,眼圈发红,头发凌乱,显然匆忙出门。看到病床上的蓝思远,他停在门口,仿佛不敢靠近。
"进来吧。"许明远轻声说。
陈默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蓝思远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牛皮纸包裹上。他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它,又指向陈默。
"给...你..."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许明远拿起包裹递给陈默。拆开牛皮纸,里面是一幅装帧精美的水彩画——冬日雪景中,一棵光秃秃的枫树挺立在湖畔,与陈默之前展示的习作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技法更加成熟,色彩更加微妙。
"这是..."陈默的声音哽住了。
蓝思远微微点头,"林湘...最后一幅..."他艰难地呼吸着,"给你的..."
陈默翻到画背面,那里有一行褪色的小字:"给我永远的希望,1975年冬"。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行字迹,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画这幅时...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蓝思远断断续续地说,"她说...孩子是她的希望...所以取名..."
"希望。"陈默接上他的话,将画紧紧抱在胸前,"她记得我。"
"一直...记得..."
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氧气机规律的嘶嘶声。许明远站在一旁,感到自己像一个局外人,见证着一场迟到四十多年的母子对话。
天色渐亮时,林姨带着小满来了。小满穿着鲜红的羽绒服,像一团小火球冲进病房,却在看到蓝思远的那一刻突然刹住脚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外公怎么了?"她小声问,躲到许明远身后。
许明远蹲下来抱住她,"外公病得更重了,但他很想见你。"
小满咬着嘴唇,慢慢走到床前。蓝思远费力地抬起手,摘下氧气面罩,对小满露出微笑。
"宝贝...来..."
小满爬上病床,小心翼翼地依偎在蓝思远身边,生怕碰疼他。"外公,你疼吗?"
"不疼..."蓝思远轻抚她的头发,"给外公...看看...新画..."
小满从背包里掏出画本,翻到最新一页,"我画了梦里的房子!红红的砖,旁边有棵树,还有结冰的湖..."
许明远凑近看,画上是简朴的红砖平房,门前有光秃秃的树,远处是冰冻的湖面。画风稚嫩,但细节惊人地具体。
蓝思远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这...这是..."
陈默也凑过来,脸色瞬间变了,"红旗大队的知青点?"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小满,"你怎么会梦到这个地方?"
"就是梦见的嘛。"小满撅起嘴,"还有阿姨在画画,头发长长的..."
蓝思远的呼吸急促起来,"林湘...她常在那里...写生..."
许明远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小满从未见过林湘,更不可能知道她下放时的住处。他看向陈默,后者同样震惊。
"我也...常梦到这个场景。"陈默低声说,"所以才会画那幅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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