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第八次在解剖室闻到茉莉花香时,那把银色的手术钳正从她指缝间滑落。金属坠地的脆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激起回声,她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右手,后颈突然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个场景在她梦里出现过二十七次。
"又来了?"同桌许安然捡起手术钳,消毒棉擦过金属表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上周病理课你也这样,差点把显微镜推下实验台。"
解剖台上的无影灯在白色瓷砖上投下锐利的光斑,林夏盯着福尔马林溶液中漂浮的人体组织标本,那些淡黄色的脂肪块正随着液体晃动缓缓旋转。她记得梦里也是这样刺眼的光,也是这样被切割成菱形的阴影,连安然擦器械时习惯性将棉球捏成小兔子的动作都分毫不差。
"这次是第几次循环?"安然把器械盘推到她面前,解剖刀锋刃上的冷光映出她担忧的眼神,"要不要去找陈教授?他今天在神经科学实验室值班。"
林夏用镊子夹起一片半透明的结缔组织,福尔马林的气味突然被某种更清冽的气息覆盖。就像每次既视感来临前那样,鼻腔里先漫开若有若无的茉莉香,紧接着视网膜上就会浮现出重叠的影像。此??她分明看见自己的左手正伸向标本瓶,可现实中她的右手还握着解剖刀。
"叮——"
金属与玻璃碰撞的声响让林夏猛地回神。她这才发现解剖刀尖距离标本瓶仅有半寸,刀锋在瓶身磕出细小的裂痕。冷汗顺着脊椎流进白大褂领口,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找父亲。
穿过医学院长廊时,夕阳正将走廊尽头的彩色玻璃窗熔成液态的光。林夏数着地砖上跳动的光斑,第十一块地砖的裂纹和梦里一样呈闪电状分叉。自从三个月前开始出现这些既视感,她笔记本里已经记录了上百次似曾相识的瞬间。
神经科学实验室的金属门自动开启时,冷气裹挟着某种低频震动扑面而来。林夏看见父亲站在环形实验舱前,那些连接在舱体上的光纤正随着脑波监测仪的频率明灭,像某种深海生物发光的触须。
"比预定时间早到了十七分钟。"林文渊教授调试着全息投影仪,淡蓝色的脑区模型悬浮在空中,"看来这次的既视感比上次更强烈?"
实验舱内壁的柔性屏正在播放某段记忆影像,林夏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蹲在花园里挖土,那是母亲失踪前最后栽种的茉莉花丛。画面突然扭曲成雪花噪点,当她重新聚焦视线,发现父亲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截褪色的红绳——和上周既视感中出现的细节完全吻合。
"您说过这些只是海马体的记忆拼接。"林夏按下实验舱的暂停键,舱内顿时陷入黑暗,"可如果只是随机调取记忆碎片,为什么每个细节都能对应现实?"
林教授在全息屏上调出脑区扫描图,杏仁核的位置正在高频闪烁:"还记得你小时候常玩的那个万花筒吗?"他手指轻划,三维模型顿时分裂成无数彩色碎片,"人类的记忆就像这些彩色玻璃,当某种特殊频率的脑电波激活了前额叶和海马体的联结......"
实验室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林夏看见自己的手掌正按在某个红色按钮上,这个动作带来的震颤从指尖漫延到心脏——她分明记得在某个梦里,这个动作会引发实验舱过载。
"往左躲!"安然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夏本能地侧身,一管滚烫的培养液擦着她耳际飞过,在墙上炸开暗红色的花。安然举着冒烟的灭火器冲进来,实验舱顶部的灭火喷淋系统已经开始降下白色雾霭。
林夏在朦胧的水雾中看见父亲的白大褂下摆泛起涟漪,这个画面突然与她七岁时的某个雨天重叠。那天母亲撑着碎花伞站在研究所门口,伞骨间漏下的雨珠也是这样在父亲衣角碎成晶莹的星子。
"是记忆折叠。"林教授关掉警报系统,水珠顺着银白的发梢滴落在控制台上,"当现实场景与深层记忆产生量子纠缠,大脑会误将当下判定为过去。"他调出林夏的脑波监测记录,那些跃动的曲线在某个节点突然分裂成双螺旋,"但你的情况更特殊,每次既视感出现时,前额叶皮层都会释放类似濒死体验者的伽马波。"
安然突然扯了扯林夏的衣袖,潮湿的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字母"S"。这是她们高中时就发明的暗号,代表"危险"。林夏抬头看向监控屏幕,发现实验舱顶部的通风口有暗红色液体缓缓渗出。
"我需要你配合进行记忆溯源实验。"父亲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如果我的猜想正确,这种特殊脑波可能连接着人类未开发的感知维度......"
林夏后退半步撞上解剖模型,骨架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一抹幽蓝。她终于想起三天前的那个梦:父亲的白大褂染着血迹站在这个位置,而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
"我答应做实验。"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但有个条件——我要看母亲失踪前的最后研究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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