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化工学院东侧的砖墙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墙根处新长的杂草正奋力顶开经年累月积攒的沥青碎屑。丁字路口拐角的警示牌被雨水冲刷得泛白,却仍能看清"减速慢行"四个红字——这是去年区里第三次更换的标牌,前两块都在深夜被撞得扭曲变形,带着暗褐色的痕迹被收进环卫站的废铁堆。
"这条道儿邪性得很。"杂货铺王婶边嗑瓜子边跟买烟的老主顾念叨,"上个月十四号半夜,我听见'咣当'一声,跟打雷似的,早上看墙上又添了道新印子。"她伸出小拇指比划着墙上深浅不一的撞击痕迹,最深处的水泥裂缝里还嵌着半截摩托车后视镜。
二十三年驾龄的出租车司机赵德海从来不在日落后来这片拉活。去年深秋那个雾气沉沉的晚上,他亲眼看见个穿红裙子的姑娘站在路口挥手,等他开近时那抹红色突然碎成漫天纸钱,惊得他猛打方向盘差点撞上电线杆。后来听人说,四十年前枪决女囚时,家属都会在路口烧红纸衣裳。
但真正让幽冥路的传闻坐实的,是2012年那个暴雨夜。
"再来两瓶老雪!"张建军大着舌头拍桌子时,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十一点四十五分。五金店卷帘门哗啦啦落下的声音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他踉跄着跨上那辆改装过的红色钱江摩托,雨衣都没穿就扎进浓稠的夜色里。
雨刮器在挡风镜上划出扇形的水幕,张建军总觉得车前灯照亮的雨丝里飘着絮状物。往常五分钟的路程今天格外漫长,仪表盘显示已经开了二十分钟,可本该出现的化院砖墙始终不见踪影。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忽然瞥见前方雨幕中突兀地立着两个人影。
那是两个穿藏蓝中山装的男人,戴着这个年代罕见的宽檐帽。左边稍矮的那个举起右手,腕表在雨中泛着诡异的绿光。张建军下意识拧动油门,发动机轰鸣声盖过了某种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极了小时候在劳改农场听过的脚镣声响。
"师傅,捎我们到吴家坟。"沙哑的嗓音穿透雨幕,张建军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后视镜里映出两人青白的脸,雨水顺着帽檐成串滴落,却在他们肩头半尺处诡异地蒸腾成白雾。摩托车突然剧烈颠簸,前胎不知轧到了什么硬物,张建军惊恐地发现刹车完全失灵。
当砖墙上的爬山虎叶子在车灯里纤毫毕现时,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张建军清晰地看见墙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被撞变形的警示牌碎片突然悬浮在半空,拼凑成"死"字的瞬间,头盔重重磕在斑驳的墙面上。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张建军听见护士正在走廊里低声议论:"颅骨骨裂居然没伤到脑组织,真是命大。警察说撞击前三十米就有刹车痕,可摩托车完全没有减速迹象..."
三个月后,居委会办公室里挤满了面色凝重的居民。七十岁的孙老爷子颤巍巍掏出一张泛黄的《沈阳日报》,1978年9月15日的头版头条赫然写着"公审大会在吴家坟刑场举行"。照片里跪着的犯人后颈插着亡命牌,背景正是如今爬满藤蔓的那堵砖墙。
"那会儿枪决完犯人,都要用朱砂在墙上画符。"孙老爷子枯槁的手指划过报纸上模糊的影像,"后来扩建化院时推平了刑场,但听说地基下面...埋着镇魂钉。"
当天深夜,城建档案室的值班员被急促的电话铃惊醒。尘封的施工图纸显示,1999年道路改造时确实挖出过七具无棺白骨,呈北斗七星状排列在现在的丁字路口下方。最老的档案员回忆,当时有个穿中山装的领导特意吩咐保持原样回填,还让工人在墙基处浇了三吨掺着香灰的混凝土。
2013年清明,十几个居民自发在路口烧纸。王婶特意叠了七件红纸衣,火光腾起时突然刮起旋风,灰烬在空中拧成螺旋,直扑向那堵沉默的砖墙。第二天环卫工清扫时,发现所有纸灰都严丝合缝地嵌进了墙面的裂缝里,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
自此之后,丁字路口再没发生过离奇事故。只有早起的菜贩偶尔说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墙根处会传来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像无数脚镣拖过水泥地面,渐渐消融在破晓的天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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