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宽世似乎早有所料:"正好今日有场演习,大人可有兴趣观摩?"
演习场地选在西公坳北侧的一片开阔丘陵。刘岳昭站在高处的观察点,俯瞰整个战场。
周宽世的新军扮演进攻方,约两百人;防守方则由当地团练扮演,人数多达五百,按照传统方式布阵——前排刀盾手,后排长枪兵,两翼弓箭手。
"防守方占据高地,又有兵力优势,按常理必胜。"刘岳昭对身旁的亲兵说道。
号角声响起,演习开始。
出乎刘岳昭意料的是,周宽世的部队并未如传统战法那样列阵前进,而是以松散队形快速推进。
当进入射程后,士兵们突然卧倒,紧接着:
"砰!砰!砰!"密集的枪声响起,防守方的阵线上顿时冒起数十股代表"伤亡"的红色烟雾。
"这..."刘岳昭瞪大了眼睛,那些火枪的射程远超弓箭,防守方还未进入射程就已损失惨重。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两门拿破仑炮被推上前线,随着震天的炮响,实心弹和榴霰弹轮番轰击防守方的阵地。
刘岳昭亲眼看见一发榴霰弹在半空爆炸,钢珠如雨点般洒下,防守方整片整片地"倒下"。
短短二十分钟后,演习结束。裁判宣布进攻方以伤亡二十七人的代价,"歼灭"了防守方四百余人。
刘岳昭站在观察点上,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这不是战争,这简直是一场屠杀!
"大人觉得如何?"周宽世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旁,额头还带着汗珠,眼中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刘岳昭深吸一口气:"若太平军有此等武器..."
"他们很快就会有。",周宽世神色凝重起来,"上海的洋商为了利润,什么都会卖,大人,时代变了。大刀长矛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刘岳昭心头。他想起在江西的苦战,想起那些倒在太平军火枪下的湘军弟兄。若早有这样的武器...
"这些...火炮,从何处购得?"刘岳昭终于问道。
周宽世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大人若有兴趣,不如到舍下详谈?静姝备好了酒菜,一直盼着见您呢。"
老刘家宅院的花厅里,刘静姝亲手为兄长斟上热茶。她比出嫁时更加丰腴了些,眉宇间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哥,宽世常提起你,说你是湘军中难得的将才。",刘静姝柔声道。
刘岳昭轻哼一声:"他倒是会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那不是常见的大清疆域图,而是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着英、法、美等国的位置。
周宽世换了一身便服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大人请看,"他将册子摊开在桌上,"这是去年英法联军在意大利使用的战术手册,我托人从上海弄来的。"
刘岳昭凑近看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阵型和火炮配置图,虽然文字是洋文,但图示一目了然。
"西方列强的军事技术,至少领先我大清五十年。",周宽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们的士兵已经普遍装备后膛步枪,一分钟可发射十发子弹;他们的火炮有膛线,射程和精度都远超我们的土炮;他们的军舰全是铁甲蒸汽船,我们的水师根本无法抗衡。"
刘岳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些信息如同一把尖刀,剖开了他多年来对大清军力的自信。
"你从何处知晓这些?",刘岳昭突然问道。
周宽世与刘静姝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坦然道:"不瞒大人,我曾有幸结识几位通晓洋务的学者,其中就有位叫魏源先生对我影响颇深。他预见了未来战争的形态,认为唯有师夷长技,方能制夷。"
"师夷长技以制夷...",刘岳昭喃喃重复着林则徐的名言,心中翻腾不已。
他想起去年在江西与太平军交战时,对方使用的洋枪已经让湘军吃尽苦头。
若真如周宽世所说,西方列强的军力已发展到如此地步...
"大人,"周宽世趁热打铁,"您在江西统兵,若能组建一支装备新式火炮的部队,必能立下不世之功。
骆秉章大人一向开明,想必也会支持。"
刘岳昭沉默良久,突然抬头:"组建这样一个火炮营,需多少银两?"
周宽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初始投入约需五万两,包括购置六门火炮、两百支步枪及相应弹药。若能取得战果,后续可逐步扩充。"
五万两!刘岳昭心头一跳。这相当于他半年的军饷总额。但想到今日演习中看到的惊人威力...
"哥,"刘静姝轻声道,"宽世这里有份详细的预算清单,您可以带回去仔细斟酌。"
夜深人静,刘岳昭独自站在老刘家宅院的后花园中,仰望满天星斗。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白天看到的火炮演示和战术演习。
那种摧枯拉朽的威力,那种精准高效的杀戮,与他熟悉的刀光剑影、血肉相搏的战场截然不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