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血珠滴落,忽然笑了:"李扒皮...好一个李扒皮..."
三日后,一队人马悄然离开合肥县城。李鸿章骑在马上,回头望了望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乡,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声名狼藉,再无立足之地。
"大人,前面就是渡口了。"赵德昌指着远处的长江说道。
李鸿章点点头,忽然问道:"德昌,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赵德昌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李鸿章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乱世之中,仁义道德能当饭吃吗?我征饷练兵,为的是保境安民。那些乡绅守财如命,宁可被长毛贼抢光也不愿出钱自保,愚不可及!"
赵德昌唯唯诺诺,不敢接话。李鸿章长叹一声,挥鞭策马:"走吧,去江西。这合肥...不待也罢!"
渡船上,李鸿章望着滚滚长江水,思绪万千。他想起了张秀才愤怒的眼神,想起了乡民们"诛杀李扒皮"的呐喊,想起了父亲信中的斥责..
但随即,他又想起了曾国藩信中的期许,想起了乱世中建功立业的抱负。
"大人,风大,进舱吧。"赵德昌递上一件披风。
李鸿章摇摇头,反而解开了官服的领口,让江风直接吹在皮肤上。
他需要这种刺痛感,需要提醒自己记住在合肥的教训。
"德昌,你说曾大帅会重用我吗?"
"大人少年及第,才华横溢,曾大帅又是令尊好友,自然会..."
"不。"李鸿章打断他,"我要靠自己的本事。
传令下去,到了湘军大营,谁也不许提我父亲,更不许提我在合肥办团练的事。"
赵德昌会意:"是,大人。那'李扒皮'的事..."
李鸿章的眼神陡然转冷:"这三个字,我不想再听到。"
渡船靠岸,一行人马继续向江西进发。途中经过一个小村庄,几个孩童在路边玩耍,见有官兵经过,吓得四散奔逃。
其中一个孩子摔倒了,哇哇大哭。
李鸿章勒住马,下马扶起那孩子,从袖中摸出几文钱塞在他手里:"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你是李扒皮吗?"
李鸿章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赵德昌连忙上前喝斥:"小崽子胡说什么!这是..."
"无妨。"李鸿章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孩子,李扒皮已经死了。"
重新上马后,李鸿章一言不发,只是狠狠抽了马一鞭,绝尘而去。
赵德昌等人连忙追赶,却没人看见,他们的主人在马背上,眼角有泪光闪动。
七日后,江西湘军大营。曾国藩正在帐中批阅公文,忽听亲兵来报:"大帅,合肥李鸿章求见。"
曾国藩放下毛笔,捋了捋胡须:"请他进来。"
帐帘掀起,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大礼:"学生李鸿章,拜见恩师。"
曾国藩仔细打量着这个故人之子。
李鸿章比上次见面时瘦了许多,眼下带着青黑,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剑。
"少荃啊,起来吧。"曾国藩温和地说,"路上辛苦了。"
李鸿章没有起身,反而重重磕了三个头:"学生特来请罪!"
"哦?何罪之有?"
"学生在合肥办团练期间,操之过急,行事鲁莽,有负恩师教诲...",李鸿章声音低沉,额头抵在地上。
曾国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听说,合肥百姓送你一个绰号?"
李鸿章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是。学生...学生愧对家乡父老。"
"起来吧。"曾国藩叹了口气,"乱世用重典,本也无可厚非。但为官之道,刚柔并济才是上策。你可知为何百姓称你'扒皮'而不骂你'豺狼'?"
李鸿章茫然摇头。
"因为扒皮尚留性命,而豺狼赶尽杀绝。",曾国藩站起身,走到李鸿章面前,"记住这次教训。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明日来我帐中听用。"
"谢恩师!"李鸿章再次叩首,眼中已有泪光。
走出大帐,夕阳正好。
李鸿章深吸一口气,感觉胸中块垒稍解。他知道,在合肥的失败和"李扒皮"的骂名将成为他一生都难以抹去的污点,但也正是这些教训,让他开始真正思考为官为将之道。
远处,湘军将士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天动地。
李鸿章握紧了拳头,暗自发誓:
总有一天,他要练出一支比湘军更强的队伍;总有一天,他要让天下人忘记"李扒皮",只记得他李鸿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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