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丁们趁机撑篙离岸,绿营兵的叫骂声被浪涛吞没。"小先生怎知按察使的空白票拟能用在此处?"李嗣业饶有兴致地问。
"昨夜见腰牌上錾着'肃'字纹,想是左宗棠大人整顿吏治的手笔。"少年将炭笔在运河水里涮了涮,"护漕捐加征不过月余,文书用印却是半年前的旧款。"
胡雪岩在茶楼暗格里发现的不止是官银。当他端起越窑盏时,瞥见盏底用朱砂画着古怪符号——那是怡和洋行货箱上的标记。
李嗣业顺着他的目光轻笑:"英国人的火轮船现下泊在闸口,载的可不止鸦片。"
窗外适时传来汽笛声,胡雪岩想起上月见到的奇景:红头阿三扛着木箱,箱缝里漏出的不是烟土,而是闪着幽光的金属部件。
此刻茶案上的湘军腰牌突然变得滚烫,他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风口浪尖。
"咸丰十年签的《北京条约》,江海关年入百万两。"李嗣业用茶盖拨弄着漂浮的茶梗,"可去年实际到账不足六十万。"他忽然将茶盖重重一扣,"知道差额去哪了吗?"
胡雪岩的指尖在桌面画出钱庄流水账,茶汤溅出的水迹恰似黄浦江支流。
当听到"买办私设银炉,熔铸鹰洋"时,少年猛地站起,袖中《海国图志》残本啪嗒落地,露出夹页里手绘的墨西哥银矿图。
阜康钱庄的梆子敲过三更,胡雪岩在油灯下誊写最后一份账册。
忽然有人影映在窗纸上,是掌盘师傅端着莲子羹进来。"光墉啊,东家说要给你涨月钱。"青花碗底压着张地契,"庆春门外的铺面,给你留着做聘礼。"
胡雪岩的手顿了顿。他知道掌盘师傅的独女常躲在柜台后偷看自己打算盘,那姑娘笑起来有对酒窝。
但砚台里未干的墨迹倒映着湘军腰牌上的虎头纹,让他想起余杭道上被太平军屠戮的村庄。
"学生愧不敢当。"他将地契推回,袖中滑落的算盘珠滚到神龛底下。
月光透过格栅照在关帝像上,青龙偃月刀的影子正好劈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突然,后院传来重物坠地声。胡雪岩抄起铜灯台冲出,只见宁波商人正指挥苦力搬运钱箱。
"沈老板的船寅时出艮山门,"来人将匕首插在门框,"小胡先生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李嗣业的短刀就是在这时架到宁波人脖颈上的。
胡雪岩注意到苦力中有个独眼汉子,那人缺了无名指的右手,和上月被劫官银的押运描述分毫不差。
他抓起账房里的石灰粉扬手洒去,白雾中响起弓弩上弦声,原来湘军斥候早已埋伏在屋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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